第 13 章
雯金兴冲冲地走出屋中,到院里一看,四处三三两两摆着东西,一处是庄头送来的粮食租子,一处堆着掌柜们的孝敬,另一处立着几个身着粗布棉衣的小厮,想来是宋国公府来的。
雯金上前,先来回大致览过那些小厮手上捧的东西,因未见礼物,才同那些个小厮道:“那位嬷嬷说你们二爷有生辰礼带给我?不知在哪儿?”
这时才有一小厮从后走出,垂头闷首,两手恭捧百宝嵌玉堂富贵图盒子,如奉至宝,小心翼翼地递给雯金,粗嗓糙音:“请赵姑娘揭开看看。”
雯金好奇地瞟一眼这声音古怪的小厮,两手揭开盒盖,东西一落眼中,呼吸一滞,又惊又喜,兴奋得几乎要叫出声儿,她微微睁大两目,探手伸进木匣,想要取出,可葱指一触到那物件,又似不忍心碰,手缩回来,讶然地奇道:“怎么这么贵重。”
木匣里置着的是一个纸筹式算盘。此物乃是宫中官造,满天下不过十几个,金山银山也买不着。其中所用的算筹原理是自西洋传入我朝,无需动手,只需以钥匙拨动,带动滚轴转动,纸筹的数字便会不断变化。
余泽徇不说话,静默地抬起头,灼热的目光定在雯金身上,雯金还未注意到这“小厮”,两眼仍黏在算盘上,黑亮的乌仁儿如星沉网户,灿灿晶亮。
“姐姐喜欢吗?”余泽徇恢复自己原本的嗓音,轻声出音问。
雯金愕然地抬了眼,眼前站的不是余泽徇又是哪个。他一身粗布袄,头上戴着土灰浩然巾,衣服不知是从哪个小厮身上扒下来的,明显和他身量不符,裤不曳地,袖不及臂。
雯金先是绷不住,展颜笑出声,下一刻复又凝眉,两指揪着余泽徇衣袖上的一角,将他拉到一个僻静处:“你母亲知道你来吗?不会怪你?”
“母亲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拦我呢?”实则席氏对这个儿媳并不满意,余泽徇为宽雯金的心,才如此说。
雯金朝余泽徇手里的东西眨眨眼,蹙了蹙两弯柳叶眉:“这东西你哪儿来的,如此贵重,就这么给我了?”
“是汝南侯府世子罗存融上次讨要了我一座铜镀金鸟音表,以此算筹置换,”余泽徇不以为意地淡然而笑,将手上的盒子捧得更高些:“我不喜算数,留着也无用,送给姐姐正配。”
雯金半信半疑,又将此事在脑中反覆思量过,终觉不妥,张口欲拒。可余泽徇已将匣子强塞到她手里,轻飘飘的:“将来这国公府都是姐姐的,这点又算什么。”
罗存融一向与余泽徇交好,前世他卧病在榻时,罗存融曾将这算盘带来与他解闷,雯金那几日爱不释手,连睡觉都想抱怀里。
他说自己可以拿一座西洋钟表帮她换来,她却说什么都不肯:“我是什么人,哪里值得你花这么大代价。”
他此生只想告诉她,不管花什么代价,只要她快意人生,便也值得。
雯金是真心喜欢的,但因有所顾忌,方才会推辞,余泽徇这话,让她有了底气,于是菱唇勾起笑弧,调整了姿势,稳稳捧住匣子:“那我就不客气了。”
“明年姐姐别忘了给我备个礼物就是,我是五月的生日,”余泽徇稍稍弯腰与她平视,两只清明的眼睛笑看着她,话锋一转:“不对,明年姐姐嫁过来,就是最好的礼物。”
陡生出的红晕从耳朵蔓延到雯金巴掌大小的瓜子脸上,蝶睫微颤,按她平日的性子,早一个粉拳挥上去,可现在腾不出手来锤他,只能眼巴巴干瞪着,而余泽徇似是料道雯金会恼羞成怒,饶有兴致地看她这幅模样。
就像是他家园子里养的仙鹤,平日养得娇贵矜持,一旦振翅作舞,便袒露气势十足。
雯金用眼神飞去了几把刀子:“早知你这样油腔滑调的,我就不该嫁!”
“姐姐后悔?晚了。”余泽徇伸手在她鼻尖上轻轻一刮。这是他第一次触及这吹弹可破的雪肤嫩颜,细腻如凝脂,光滑似冰玉,柔和的触感让他无比的贪恋,脑中闪过一瞬的空白,蜷曲的食指都微微一顿。
但也只是这一瞬,下一刻他就收回手,背负身后。
雯金不知再待下去他还会怎样趁人之危,待自己面色上的滚热稍稍消退后,便快步流星走出僻静处,走前还不忘撂下一句:“没个正形!”
余泽徇暗地发笑:“再过一月就让你看看我的正形。”
腊月二十是雯金在娘家的最后一个生辰,李氏给她好生操办了一番。雯兰也带着冯博书回至娘家,一家人亲热地团团围坐在一张大团圆桌旁。
雯金生日前一天,李氏让兰、金二人去请冯氏一同吃饭,冯氏一口回绝,于是只得作罢。
桌上百般珍馐俱全,多以淮扬菜式为主,清淡精巧,各色鱼虾鲜货,夸视江表,或烧或炖,粘稠的汤汁已然腌入味,渗进口感细嫩的鱼虾肉中,哪怕嗦一口鱼刺都能鲜掉眉毛。
众人皆给雯金置办了礼物,宗淮是一方端石灵芝池长方砚,雯金是一支银镀金东升纹簪,雯怡则亲手绣了一对平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