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魔界

幂灵见那转瞬收回的袖子洁白如雪，在这灰蒙蒙的天地间仍旧不染纤尘，便知这院子的主人十有八九有洁癖。

她低头看自己这一身尘土，满怀歉意冲门内道：“璧扬先生，在下是翡崧山中弟子灵风。好友身殒，听闻先生有培植肉身之能，故而冒昧前来打搅。救友心切，不曾先行沐浴，有失礼仪，实属抱歉。”

门内没有动静。

幂灵又道：“待在下先寻一旅店落脚，略作整理后再来叨扰，万望先生见谅。”

她方一转身，身后的门吱呀开了条缝。

幂灵看了片刻，门缝既没有扩大，屋内也没有传出主人的声音，犹豫之际，竟感觉有人在她背上一推，推进门中。

那白衣公子没有转过头来看她，自顾自往屋内走去，道：“我培植的肉身可不便宜。”

幂灵身上没有钱，但不敢露怯，恐再次被赶出去，道：“钱财不是问题。”

反正欠了灼华那么多钱，也不在乎再签纪念卖身契了。

幂灵跟着璧扬，保持着十步开外的距离。

璧扬的脚步忽一顿， “你有身孕？”

“啊？”幂灵想起小兽说的话，便道：“是……”

璧扬呵呵一笑，“你说的友人莫非是你的夫婿？”

一边说着，他一边侧脸过来，看见幂灵的脸，冷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你……你，你……”

“我？”幂灵左右看看，确认让璧扬如此震惊的是自己。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虽说是脏了些，但也不至于让人反应这么大吧。

难道是脸上有什么？

幂灵伸手一摸，竟在脸上摸到一道道裂口和碎纸片般的浮皮。

糟了，绝对是风沙太大将美人面刮破了……这可怎么向北风师兄交代？

在璧扬震惊的目光中，幂灵扯下一小块碎片，道：“小伤，小伤……”

璧扬似乎有些同情灵风一个女子为救夫婿惨遭毁容，语气缓和许多，“你先去西厢房稍作歇息吧。”

幂灵闻言，谢过之后便去了西厢房。

一进屋，她便坐到铜镜前，即使有心理准备也还是被自己的脸吓了一跳。

美人面裂纹细密，露出她原本的肌肤，交叠起来看着十分令人不适。

原来我这一路都顶着这副样子……幂灵忽然明白路人所说的“付出如此代价”指的是什么了。

她小心翼翼的将美人面揭了下来，平摊在桌面上企图修补。

束手无策之际，忽有木棍敲击房门的声音。

幂灵戴上从前戴的面具，推开门，只见璧扬用木棍挑着一个篮子，举着胳膊，远远将篮子递给幂灵。

篮子里瓶瓶罐罐，泛着淡淡馨香。

“白色的涂脸，绿瓶敷身，红叶泡澡，治风沙刮伤的。”

璧扬说这话时，幂灵才得以看见他的正脸，白眉白睫，肌肤胜雪。即便面无表情，双目中仍旧流露出令人亲近的温柔。

“多谢……”

等幂灵接稳了篮子，璧扬将棍子抽走，转身欲走，忽脚步一顿，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再说一句话。

那双眼睛怎么会那么像……那么像她。

璧扬走后，幂灵将奇兽简单擦洗后安置在枕头上，它始终呼呼睡着。

她将璧扬给的药敷在美人面上足足有一个时辰，似乎是有点效果，但也没有很明显的好转。

取来水，幂灵舒舒服服泡着澡，解乏的同时她又忍不住长叹一声。

璧扬先生看起来倒是个心善的，似乎也很可靠，但一日未实行幂灵便一日不安心，生怕黎暮的元神莫名其妙就撑不住了。

加上美人面一坏，行事多有不便。所幸自己身上带了面具，不至于让这张脸再生出许多事端。

“啊！”

幂灵背对着床，听到身后传来惊呼，转身一看，只见异兽闭着眼睛极为抗拒地将头向后仰着。

“你洗澡怎么不穿衣服啊！”

“……”幂灵无言，默默将身子往下沉了些。都是女子，有何关系，何况以它的角度明明什么也看不到嘛。

异兽发觉自己说的话不对劲，又道：“我的意思是，你怎么能在有人的地方洗澡呢？”

幂灵眯着眼，看异兽的小鹿脸上泛着绯红，跟沙漠中救了自己的那个飒爽身影完全对不上。

“我叫灵风，你叫什么名字？”

异兽睁开眼睛，微仰起头，“你不必知道我的名字，你助我隐没行踪，我助你穿越魔界，除此之外，你我不必有任何联系。非要称呼的话，你就叫我毁天灭地绝域世尊大人好了。”

“是吗……”幂灵作势欲起身靠近。

异兽忙又闭上眼，倒腾着小短腿退到了床上靠墙的位置。“喂你矜持一点！”

“什么？你说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