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太阿倒持

拂霞疑电落，腾虚状写虹。　　屈伸烟雾里，低举白云中。　　纷披乍依迥，掣曳或随风。　　念兹轻薄质，无翅强摇空。　　——《咏兴国寺佛殿前幡》李世民　　……　　殷墟鬼王率领骷髅兵，发动帝冥鬼煞大阵，大地微颤，地底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好像有一只巨大的怪兽将要破土而出。　　随后，整个缓坡开始像海浪一样晃动，坡上的岩石抖得像筛子一样，仿佛地震到来。　　山坡开始颤抖、断裂、扭曲，地面上出现了数十道巨大的裂缝。裂缝如蛛网般，快速向坡下漫延。　　数十道地面裂缝到达第二道梯田时，倏忽间汇聚在一起。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第二道梯田瞬间塌陷，数万燕军人马跌入地坑。地坑周围泥沙俱下，乱石滚落，将这些人马活活埋在地下……　　一盏茶之后，大地重归于宁静，时间仿佛在那一刻按下了暂停键……　　龙门山攻坡之战，前锋军六万步骑，再加上中军嫡系步兵两万，悉数葬身在这道缓坡上。　　望着史朝义中军的金龙大纛缓缓北撤，坡顶上的唐军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旌旗招展、锣鼓喧天。　　土行孙长长吁了口气，道：“鬼煞之地还是如此恐怖，不噬够鲜血绝不罢手。”　　这一次人祭数量之多，远胜数千年前的殷商王室献祭大典。　　子车裂等人仿佛看见地底下，蚁群般的骷髅兵和僵尸贵族撕扯燕军士卒尸体，吞咽其血肉的血腥场面。　　白复右手金拇指毫无动静。自打那日金色小人——鼎帝隐身于拇指之中，再也没有出现过。白复完全感应不到第九鼎的存在。　　但白复有某种预感，第九鼎会在未来某个时刻，再次出现……　　……　　龙门山阵地，燕军虽然伤亡重大，但死亡的大都不是史朝义的嫡系部队。　　见燕军撤退时，军队井然有序。白复知道，燕军虽然元气大伤，但依然不能小觑。　　白复下令三军拔营，命唐欢率领前锋军，缓缓跟随在燕军身后。这是草原上，狼群猎食熊虎等猛兽的策略：紧紧尾随受伤的猛兽，不让猛兽进食和休息。一旦猛兽落单或者体能下降，马上发动致命一击。　　……　　三天三夜的追击，唐军不急不躁，有条不紊地尾随着燕军，不急于发动攻击。　　这一策略，给了燕军极大的心理压力。燕军队伍中，不时有小股燕军脱离主力部队，四散奔逃或者干脆投降唐军。　　……　　得知龙门山大捷，各路唐军士气大振，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进攻。唐军从战略防守转为战略反攻。　　兖郓战区节度使能元皓击败燕军将领李元遇。　　肃宗命殿中监李若幽为镇西、北庭、兴平、陈郑四战区特遣行营节度使。接替李光弼为河中战区节度使，驻防重镇绛州。为表示恩宠，肃宗将其改名为李国贞。　　神策军特遣行营节度使卫伯玉攻击燕军，收复永宁（HEN省洛宁县北），攻破渑池（HEN省渑池县）、福昌（HEN省宜阳县西福昌镇）、长水（HEN省洛宁县西长水镇）等县。　　平卢战区节度使侯希逸，率领全军两万余人袭击范阳留守李怀仙，击破燕军，乘胜南下。　　转过年，肃宗元年，黄河以南地区的唐军副元帅李光弼攻克许州（HEN省XC市），生擒伪燕颍川郡郡守李春。　　燕军将领史参率军救援颍川郡。正月二十六日，两军在许州城下会战，李光弼击破史参军。　　正月二十八日，平卢战区节度使侯希逸在青州（SD省青州市）渡河南下，抵达兖州（SD省兖州市），会见徐州太守田神功、兖郓战区节度使能元皓。　　……　　就在唐军形势大好之际，白复突然收到川帮长安分舵黄震发来的密信。密信是青鸾公主写的，通过川帮代转。　　青鸾公主在信中说，肃宗病倒了，她想去探病，却被李辅国等宦官拦下。　　青鸾公主怀疑李辅国趁肃宗神志不清时假传圣旨。青鸾公主在信中，罗列了李辅国种种胆大妄为、肆无忌惮的举动。　　白复看罢，面色凝重。　　唐军虽然在战场上节节胜利，但朝廷的局势却越来越风云莫测、诡谲多变。　　白复知道李辅国狼子野心、却没想到此人竟然嚣张跋扈若斯，竟让“太阿倒持”！　　……　　国事纷乱，肃宗突然病倒了。卧床养病的日子里，肃宗不由自主思考着这两年的悔吝得失。最为愧疚的，就是“逼迁上皇”这件事。　　最初，宦官李辅国跟张皇后共同设计把太上皇李隆基强行迁到西内太极宫，当天是端午节，隐士李唐晋见肃宗，肃宗正抱着小女儿亲热。肃宗告诉李唐说：“我爱她，你不要见怪！”李唐回答说：“太上皇想念陛下，想来也跟陛下想念公主一样。”肃宗流下眼泪，但畏惧张皇后，仍不敢前往西内。　　肃宗思来想去，不禁生出些许悔悟。　　肃宗觉得，让父子离心离德，沦为天下笑柄的罪魁祸首就是宦官李辅国！　　肃宗心道：“要不是这厮一再撺掇，擅自逼迫太上皇离开兴庆宫，朕未必会这样做。　　李辅国这种阉宦留着终究是个祸害，必须早日除掉！”　　然而，肃宗虽有杀心，却始终找不到动手的时机。　　不仅是因为肃宗卧病在床、精力不济，更重要的是北衙禁军被李辅国牢牢掌握在手里。　　虽说李辅国的禁军虎符是肃宗给的，可是，要收回禁军兵权谈何容易！　　首先，军队和三省六部官署完全不同。只要皇帝下一道任命，六部主官很快就能完成权力的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