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

白蒐没搭理他，径自在目录里寻找，最后打开了“怎么样心平气和让诺里听话”的词条，看见里面非常简略地写了一行小字：你在做梦。

他一愣，以为自己看错了，把文件夹关上，又打开，那一行小字仍然留在中央，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白蒐气不过，又选择了一条“怎么样阻拦诺里作死”的词条，打开看见里面仍然是一句话：找斐尔卓来劝她。

白蒐终于啪的一声关上了绘图板的封皮，气哼哼地回答千佐多零：“你说对了，姜尚确实写不出来这些问题，我太相信他了。”

千佐多零侧过脸，看了看从自己背后探出脑袋，靠在他肩膀上的诺里，忽然说：“让我试一试，或许我有办法呢。”

斐尔卓站在一边，听到他的话，转过金属的脑壳盯着他看，仿佛在若有所思。

千佐多零把诺里带回到机械师通道，找到一个隐蔽的狭窄工具间。斐尔卓跟在他后面，不停地问：“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她什么都不怕。她不怕痛，也不怕麻烦，不在乎别人的评价……”

斐尔卓在心里嘀咕：她怕虫子，也不算什么都不怕。

“……但是她怕丢脸！所以要触动她，让她自己回来了，不如就做一些丢脸的事。”

斐尔卓站住脚，“这个假设，我试过……但是我要提醒你，如果掌握不好程度，把她惹急了，她可能直接把你扬喽。”

千佐多零仰起头，朝着上方空荡荡的舱体顶部喊：“诺里，没关系，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我会好好地照顾你的身体的。”

斐尔卓慢慢领会了他想做的事，扯住他右臂，“不要这样！你只是在惹怒她，愤怒会让她更加失去理智。”

千佐多零一把甩开他，“现在轮到我来，你闭上嘴到旁边等着，我失败了再轮到你。”

斐尔卓十分无奈，“这种轮换关系很扯淡！”

千佐多零从壁柜里掏出来一只空的大桶，比量了一下诺里的体积，觉得足够把她装进去，然后就得意地冲着上空喊：“我现在要清洗干净你的身体了，帮我烧热一吨饮用水。”然后他就伸出手去，解诺里颈部下的扣子，诺里的身体软塌塌的，像个布偶，乖顺地任由他动作。但是她的眼睛在寂静里睁开了，带着两道寒凉的蓝色电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千佐多零感受到了一丝冷意，慢慢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回瞪着她，“你生气了？有话想说？那就回到身体里来，再跟我说。”

两个人隔着一段冷空气，互相瞪着对方，旁边斐尔卓的义体叹了口气，“不要跟她较劲，你是犟不过她的。要徐徐善诱，要和她讲道理。”

千佐多零不满地扭过头，“我从来不讲道理！”

斐尔卓哼了一声，“那挺好，正好她也不爱讲道理。”

“不要趁着我不在，偷讲我的坏话。”通道里的广播声凭空响起，但是播放的却是诺里的声音，她有点不满，嗔怒地说。

千佐多零仰起头回应她，“你哪有不在？我们都知道你一直在这里。”

斐尔卓也忍不住补充，“我也没有讲你的坏话，我说的都是大实话。”

广播声停了很久，诺里叹了口气，“你们从来没这么团结一致过，没想到第一次是为了怼我？”

千佐多零耸耸肩，“只要你回来，不要再为了逃跑把身体扔下，什么都可以商量。你不爱讲道理就不讲，直接祈使句命令我好了。”

“我们的关系……”诺里感觉很头痛，“我们的关系很不正常，看看我们三个人的样子！一个机器人，一个生化复制人，一艘飞船……我们已经这么奇怪了，不要让我们之间的关系更混乱了。”

“我们的关系不混乱。”千佐多零平静地说，眼睛在眼眶里转了一圈，有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纯朴，“我们不就是简单的三人行的关系吗？”

这三个字一吐出，斐尔卓就瞬间不能淡定了，“这下好了，至少荣誉联赛前，她都不会回到身体里了。”

“那换你来。”千佐多零比划着自己前面的空位，“现在轮到你来讲道理了。”

斐尔卓忽然发觉到了什么，他转过身，到走道尽头的舷窗边，看着外面一团火热的姜黄色逐渐接近，像是一个……巨大的六边形蜂巢，基座是无机形状的人工浮岛，而己方的这艘破烂跃迁机，正在向着伸出的U形港湾靠过去。

“我们到了是吗？”

诺里的声音从头顶响起：“一会儿最好装作我不在，不然会有点麻烦。”

千佐多零也走过来，一起看着舷窗外的惊人风景，姜黄色一大团，越来越近，光辉逐渐炽烈，像个巨型的人造太阳，照得窗口的两个人分毫毕现，“所以，这又是你以前招惹过的麻烦？”

“不是，唯独这个，是他们先招惹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