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烧
感知到了噩耗,外人无法感知的某种讯号霎时传遍了整个白王路,残余的那些司徒革、凯尔拉们,纷纷伫立在原地,张望向某个方向,相信那里就是皇帝陛下阿尔冕殡天之处。它们苍白僵死的脸壳不会流露情绪,但死寂与静默也堪比守灵。诺里匆匆赶过来时,就见到了这一刻的奇景,陶瓷人偶们像是在同一瞬间失灵了,全部停止了动作,以默哀的姿态垂首站立着。
她举起视讯器,不停地呼叫提米科玛,希望它能和往常一样,活泼好动地在屏幕上出现。但是没有,它无法连接,好像程序出错了。幸好整个白王路目前足够混乱,没有费什么劲,就让她摸索进来。她呼喊着提米科玛的名字,不过又担心它现在是不是还记着这个名字,穿越宽广的门廊时,哀鸣的声音刺破上层空气,回荡在狼藉的战场上。
诺里开始以为是那些司徒革和凯尔拉发出的哀鸣,但很快,她意识到这是某种警报鸣叫。千佐多零的呼叫接通,他在另一头狂奔着,背景在飞快后撤,但他跑得相当平稳。
“你找到了吗?”
诺里摇摇头,“没有,看来什么都结束了,人偶都僵住了。”
千佐多零艰难地说:“陛下……陛下死了,它门在默哀。”
诺里一时有点愕然,“延续了几个世纪的皇室,这么轻易就完了?”
千佐多零没有沉郁太久,很快就振作了,“别再找了,复杂的作战还没有结束,快撤回来。”
诺里犯难地打量着周围,坚持说:“我要再找一会儿。”
“现在没有危险,不代表一会儿不会有危险!”他皱起眉,加重了语气,“我会继续找下去的,你先离开。”
诺里停住了争执,因为她在前方看见了一条瘦长的阴影,那是个简陋的老旧款式机器人,只是金属的骨架外,简单包裹着几层碳纤维,完全像副骷髅。它发现了诺里,露出些僵硬迟钝的无措,然后轻快地跑开了。
“等一下!”诺里飞快追上去,转过回廊,就看见了机械大军,这些大部分没有组装完成的残缺的军团,正义无反顾地前进着,像金属的狂潮涌向地下机库。诺里想要拨开机器人,冲进队列当中,寻找提米科玛的踪影。但是密密挨挨的骨架根本拨不开,反而把诺里挤压在狭小的缝隙里,她瞬间就呼吸不畅,像被刑具箍禁着,发出了一声痛叫。
我可能要死了?诺里颓丧地想,但是找不到机器管家,反而被挤死,这种结局也太丢人了。诺里终于决定不顾忌任何脸面,仰起脸扯着嗓子,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呼叫:“提——米——科——玛!”
穿梭过密密麻麻的金属颜色的队列,飞跃潮水和铁锈的背景,骑着机械马在最前方领队的提米科玛听到了这声绵长的呼喊,它勒马停步,忽然回首,圆圆的脑壳上的电子屏呈现出惊愕的卡通表情。
“主人?主人!主人!!”它慌乱了一阵子,想要逆着金属潮流往后穿梭,但是连它也无法迅速地指挥着无数的躯壳闪开,提米科玛还在空气中不停寻找,想要捕捉那一丝微弱熟悉的声音。它确定自己真的听到了那几声呼叫,但是马上,另一声更加惊悚的呼唤,就在耳边响了起来。
“你是什么东西?”
身边的一只机器管家忽然转过头,用幽幽的光学镜头扫描着它。
提米科玛骇然地看过去,这个举动不是由它控制的,更像一种突发的自我意识。
它竟然笑了,因为简陋的型号没有表达情绪的功能,这个笑甚至割裂了脸壳的组织。
提米科玛拉着缰绳,躲远了几步,凝视着对面。但那只机器人身体里的特殊灵魂却抽走了,它又变得呆呆木木的,脸上残破的组件垂挂下来。提米科玛警觉地四处打量,它知道那个灵魂还在周围徘徊,它的处理器在无声报警,转换了一个思考方向,提米科玛连接上光网,猛然惊见眼前伫立着一个巨大的影子。
十所圣杰由巨大的虫尾支撑着,一半盘踞在断壁残骸里,一半人立而起,他笑望着底下小小的机器人和小马驹,像看着一个有趣的玩具。
“你是什么东西?”
提米科玛感到了如山的压力,它被压得说不出话,电子屏上闪烁着报错的波浪,但不用它回答,十所圣杰就回忆了起来。
“嘿,我记得你。你是我挑选的,送去监牢的小岛上,给罗□□尔解闷的那个小玩具,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我不是小玩具。”提米科玛十分艰难地吐出这声电子音,几个字走调了,“我是个机器管家。”
“你是谁的管家?”十所圣杰没指望它回答,盘踞着的巨型身躯腾起,像一条飞龙扑中了某个方向,他把诺里从成堆的金属骨架里扯出来,捧到提米科玛面前,“是她的吗?”
圆筒形的小机器人,在马上奋勇着起立,挥舞着机械臂,“不许你动她!她是我的主人,放开她!”
诺里僵硬地感觉十所圣杰扭头看了看自己,那双人一样促狭的眼睛,好像无声地问:你怎么又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