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寿万年福无疆
正月朔旦,丁贵嫔和沈长荷等候在太极殿正殿,太子的冠礼正于前殿举行,群臣皆至,官家特诏为太子加金博山。
依旧制,太子应着远游冠、金蝉翠緌缨,这额外加的“金博山”是皇帝专用的朝冠“通天冠”前的山形饰物,寓意稳重如山。
“加金博山”一事,沈长荷作为筹备之人亦是今晨方知晓,是由官家身边的内侍备下,其中的用意揣测起来可就无穷尽,但在她看来,官家为萧统逾制加冠总归是件好事。
她听着前殿高声诵贺辞,众臣高呼“贺太子殿下加冠”,官家赐字“德施”,打从心底里为他开怀——
少年太子,官家器重,生母慈爱,今后亦会凭借德才仁心赢得臣僚敬重拥戴。
上天既让她重生为他的太子妃,便是要她赎罪,凭借前世的记忆、在背后帮他牢牢守住这东宫之位,令前世的厄运不再重现。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萧德施,萧维摩,惟愿你今生承天之庆,眉寿万年,永受胡福,沈长荷在心中祈祷,远远望着他身着冠服、跟在官家身后向内殿走来。
他身侧的晋安王、庐陵王笑逐颜开,衷心为兄长欣喜。
沈长荷的目光落在角落的萧综身上,他连敷衍的笑也不肯挂上一个,阴沉着脸,看着斜前方的官家和太子。
她的笑也顿时止住——若她不插手,缘觉阿兄今生仍要为身世之谜踏上不归路。
她该如何转圜,又该以何等身份转圜呢?
若是出面干涉,是否会对身为太子的萧统不利?
她不能轻举妄动,却又不能眼看着缘觉阿兄继续滑向深渊,还有那身陷泥淖的袁韶音。
她做不到隔岸观火。
萧统向贵嫔行礼后看向她,察觉到她眉宇间的一抹愁绪,疑惑地冲她蹙了蹙眉,沈长荷连忙压下心思,向他笑了笑。
君臣之间的冠礼行毕,剩下的便是宫眷与皇子、公主们自家宴饮,气氛活络起来。
个个皆来向萧统敬酒,他饮下一杯又一杯,好不容易停歇片刻他低声问道:“方才为何郁郁?”
沈长荷向来擅长寻理由遮掩,笑道:“官家开春后要巡幸北固山等地,我须得留下筹备明容婚事,想来你我要分离月余。”
萧统又如何舍得下她,在案下攥了攥她冰冷的手:“待夏日里,我再带你去池州。”
沈长荷点点头,端起酒杯冲他笑笑,饮尽杯中酒。
今日是他行冠礼的好日子,纵使她心中担忧,可也不愿再显露出来扫了他的兴。
毕竟此等诡怪阴私之事,半句也不可对他讲。
上元夜时,明容头一回见到未来郎婿谢禧,十四五岁的少年郎,在鱼龙灯下与同窗苦思佳句。
那璀璨灯火映在人的眼眸中,明容目不转睛地盯着,手还攥着沈长荷的袖子忘了松。
“太子殿下已与他阿耶说过,再过一刻他便会只身来这四时花灯旁,你留下与他说说话,我就在池边等你。”
沈长荷轻轻拍着她的手。
“阿嫂,我该同他说些什么?”明容心中不安,怯怯地看向沈长荷。
凭你这样的样貌,站在花灯旁抬眸一瞧,还愁他不绞尽脑汁去想话来讲?沈长荷虽这般想,却不好如此直白,毕竟明容不过十岁。
她勾了勾明容的耳珰,笑道:“他小字斐英,你唤他一声便是。”
明容还在犹疑,沈长荷转身离开前留下一句:“你只管放开了打量他、逗问他,瞧瞧样貌、脾性合不合你的意,阿嫂特意寻他来,便是不想让你蒙在鼓里做了新妇。”
明容听罢心中有了底,听阿嫂的意思,倘若自己不合心意,这门婚事兴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听闻永世公主便悔婚两回,有太子和太子妃殿下庇护,想来自己也能嫁得如意郎君。
碗盏中的酥酪吃罢后,沈长荷又去拿蜜饯,朝云忍不住劝道:“殿下,当心夜里积食。”
沈长荷摆摆手:“上元宫宴的菜肴不过是瞧着花样多,根本填不饱肚子,莫说积食,怕是夜里要饿醒。”
朝云再一想,殿下如今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虽则如今时兴娇弱美人,但似殿下这般即便再圆润些,也只觉有福尊贵。
不多时,明容提着裙摆笑着回到池边的小亭中,沈长荷将蜜饯盒子推到她面前:“如何?”
明容垂首笑得腼腆,答道:“瞧着文弱,性子却还刚强正直,应是可靠之人。”
明容见惯了外有一副好皮囊的人,来了东宫才知晓品行端正才是最要紧的,与之相处才不必惶惶不安、动辄得咎。
果然太子妃听罢笑得开怀:“我们明容有识人的本事了,甚好甚好,待殿下知晓必然好生欣慰,那些经史没白白说与你听。”
明容看她笑得粲然,心里忽地生出不舍来:“阿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