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暮镜
南音一路疾行,在回排月楼的路上,听见两名魔修议论。
“尊主果然英明神武,只是略施小计,就骗得数百位修士来此,这下咱们可有好戏看了。”
“说得不错,那些道貌岸然的名门正派,也是时候为自己的愚昧无知付出点代价了。”
……
魔域有一个说法,说魔神的流云殿,是仙门人的屠宰场,几乎每一天,达奚菩都会在哪里,守株待兔般,杀死一些偷偷潜入魔域的修士。
这源于他命人,每日不间断地,在四海各界传播他遭瞳山邪术反噬、命不久矣的消息,他很会拿捏人心,这种小道消息越隐晦,就越真实,只要真实,就不怕没有人信。
这么做不仅能享受杀人的乐趣,还能观赏他们在得知真相后的惊恐,发现自己无路可逃的绝望,看着同伴一个个死去、却无能为力的悲痛。
若再这般继续下去,三界将尽毁于魔神之手。
南音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望能尽全力阻止此事。
流云殿外的气氛诡异,过往的魔修神色匆匆,脸上惊魂未定,与他们背道而驰的南音,扫视到他们眼中毫不掩饰的可怜。
那是一种事不关己的旁观者才会有的,冷血又戏谑的注视。
一条健壮的手臂横亘在身前,迫使南音停下脚步,她疑惑转目,看向这个拦住她的这人,这是她第一次正视他的脸庞,脸型清瘦刚毅,一双黑眉浓厚得,像是用炭笔描绘出来的一样。
看着年纪不大,眼神却出乎意料地老着沉稳,透着一股只有经历过数万载人世轮回,看透凡尘的老者,才有的沧桑。
“南音姑娘,不要再往前了。”他出言提醒,目光凝重,隐约透露出殿内的情况,已然不受控制。
“多谢左护法提醒,只是我决定好的事,就一定要做到,任何人、事都无法阻挡。”南音按下他的手,往前一步站定。
“你真的不怕?”辜如风不信,她看起来是这么地孱弱,随便一阵风,就能吹散。
“怕,也要去。”南音抬眼,事到如今她的个人情感与意愿,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结果,众生罹难,她亦难逃厄运,救众生也是救自己,救自己也是救众生,所以她会站在众生之中,与所有对立者为敌。
“所以,你会杀了他。”辜如风一语中的,南音蓦然顿步。
她低着头,唇角微杨:“谁知道呢。”
她闪身入殿,在昏暗的光线下摸索着行走,脚尖撞上一个不知名物体,她弯下腰,用指尖轻轻触碰。
当她知道这是一具刚死一会儿,身体还有余温的尸体时,有人掀开了黑幕,光亮瞬间涌进来,照亮南音的视线,和……一地的尸体。
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被这么冷不丁地一刺,瞳孔被搅得血肉横飞,南音没敢闭眼,盯着不远处伫立的魔神,带着菩提佛珠的腕骨轻轻一杨,台下人即刻毙命。
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看到,他杀人的场景了。
身为一个众生惧怕又嫌弃的魔神,他将他的复仇理念贯彻落实,致力于亲手杀死每一个弃他如敝履后,又反过来说他狼心狗肺的人,似乎只有这样的人全部死去,才能解救出他那缕、埋藏在深渊之下,充满不甘的灵魂。
但这有用吗?没用的。
从他生而为魔,却不肯做个任人欺凌、践踏的废物时起,他就注定,不会被这个世界接纳,留给他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消灭众生,要么被众生消灭。
“原来,这就是你想让我看到的。”南音歪头,紧绷的双肩放松下来,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传言他每日都会在这里杀人,可偏偏不早不晚,在今日传到了南音耳里,过来的路上她就在想,这或许是达奚菩的计谋。
直到刚才,殿内大亮的那一刻,她看到他垂下的眼尾处,掠过一丝很不明显的自嘲,本不该被她看到的,可她就是看到了。
他不说话,南音走上去,目光在他的脸上来回扫视,即便被他冷眼斜视,也不罢休。
“看什么?”
“我在想,若是能够换一种活法,你会成为怎样的人?是不苟言笑但修为高深的仙门翘楚,还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南音背着手,绕到他身后:“不过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要记住一点,和人讲理时,就算做不到温柔似水,也起码要以理服人。”
“?”他侧目,目露疑惑。
“因为我喜欢啊。”南音脱口而出,绕回他身前:“谁能拒绝一个温温柔柔,又会好好讲理的夫婿?尤其是像我这种吃软不吃硬的性格,你与其抽我一千鞭、一万鞭,还不如放低语气,好好与我说说话,只要感觉到位了,我保证此生不再犯。”
“你的夫婿,与我有何干系?”他始终冷脸,甚至马上就要离开。
南音垂下双肩,无奈叹气:“想要却不敢要,达奚菩,你好可怜啊。”
“……”他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