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宋伯但笑不语,拓喆瞅了瞅一脸跃跃欲试的司马羡,见他没什么不悦,冷声对陈颂禾解释:“无事,只是本将没想到,陈姑娘你同为一国之将,提出的比试竟如此有失水准。”
他理着大胡子激将道:“哼,若是我来出题,定会提出堂堂正正比试一番,凭武艺取胜者方可赢下最终局。”
陈颂禾本不欲与他多废口舌,可听了这话也忍不住冷漠地与他对视:“可惜了,在下就是这样一个不思进取的将军,知道自身实力不足,比不上敌手,便思考如何扬长避短凭巧取胜。”
她放下手中的茶盏淡淡道:“不像拓喆将军,口中说着堂堂正正,真正上了战场却只会耍些背后偷袭,阴险毒辣的烂招。”
虽说兵不厌诈,可拓喆指使前卫军,在陈颂禾带兵护送手无寸铁的百姓淌过洛城河谷时,趁机占据地势偷袭,实在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之举。
大雨倾盆,模糊视线,河谷湍急,一旦跌入便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为了边境百姓安危,区区百人而已,以身为甲以肉为盾,硬是保了数十百姓无虞。
陈颂禾不忍回忆,皇帝说到底还是不信她的,她所带领的军队也并不是皇家直属,而只是借了将军的名头,领了陈家军的一个分支罢了。
他们不足百人,连姓名都不配有,就这样葬身河谷……
陈颂禾眼中泛涩,轻抚腰间的箭伤,终是没有忍住。
她将目光转向司马羡:“竟不知,荼磨殿下这样看似风光霁月的人,也会纵容下属做此等不将之举吗?”
俊美的少年闻言眨了眨眼,转头看向拓喆,目光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可这目光却是惊出了拓喆一身冷汗。他的脑门上不自觉冒出颗颗汗珠,立刻跪下请罪道:“殿下,是属下坏了规矩,这就下去领罚!”
“慢着。”司马羡缓声低斥:“拓喆,你坏了规矩是其一,瞒而不报是其二,”
他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场,年岁不长,却不恶而严,移向陈颂禾的目光也带了些许戾气:“这等境况下还允许敌人活着,此罪其三。”
陈颂禾冷不防对上司马羡不友善的视线,双手环胸,毫不在意地扬了扬眉。
她赌这位小殿下,虽治下严厉又好捉弄人,但通情理也守规矩,既然说了赌约三局,两局为胜,就决不会反悔对她怎么样,不过对于拓喆,倒很难说了……
果然,司马羡很快又带上了笑,对拓喆道:“处罚免了,本殿下还指望你继续建功立业呢。”
拓喆扬起比盘面还大的脸,欣喜道:“多谢殿下!”
“处罚可免,降责难逃。你不必领兵前卫军了,去父王的晨曦宫前做个守备吧!”
此言一出,拓喆立刻满面苍白。
晨曦宫,北狄王御前,听起来倒像是个令人艳羡的好职,实则手无实权,也不能上战场,只能整日绕着晨曦宫前后守卫王族的安全。
他缓缓抬眼看了看司马羡,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中读取些不舍和惋惜。然而没有,少年冷漠如霜,立似青松,拓喆登时明了,此事怕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是。”他黯然应了一声,也没再看陈颂禾一眼,拖着步子出了大殿。
“好了,”司马羡把玩着一把镶着红宝石的短刀,点了点陈颂禾:“陈将军继续说。”
陈颂禾瞧着他手中那把短匕,刀身通体透亮无暇,刀柄泛着温润的金黄,正中一颗硕大的红宝石闪着红光,怎么看怎么奢华,可不就是昨晚袭击她那把嘛!
她悄悄翻了个白眼,好言道:“这最后一局比试,我想与殿下比比捉迷藏。”
“怎么个比法?”
“以一炷香为限,以星月宫为界,殿下躲藏在下寻找,同样是一炷香,若是在下找不到殿下,便回到这正殿中,大喊一声我认输了!此局便算结束,反之第二局殿下来找我也是一样,若我们都找到了对方,则时间短者胜,若我们都没能找到对方,则算殿下胜,如何?”
陈颂禾侃侃而谈,这可是她为了司马羡能接受这个比试法子所做出的最大让步。
司马羡转刀的手却停了下来,他轻轻皱着眉,看向陈颂禾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探究:“陈颂禾,你该不会是个呆子吧?”
呆,呆子?陈颂禾一时语塞,心下却微微诧异,看来这种不合理的取胜规矩司马羡也是不屑于赞成的嘛,算他还有些良心。
少年迎着晨光,嫌弃道:“这种话本殿下可说不出口,亏你还是将门嫡女,怎会如此粗俗?”跟一般的姑娘倒是一点儿都不一样,后半句话司马羡没说。
……她就知道这纨绔没那么好心。
陈颂禾扬唇上前两步,露出些笑意来,青色的衣摆随着她的动作欢快地舞动。
“殿下找到我不就好了。”她俏皮地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