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灯
冰冷的地面,江萱思及往事,实难克制。
阿芷跪在江萱身后,稳稳地接住向后倒去的江萱,任她把心中所有的思念宣泄出去。
往事历历在目,让她怎么能够忘却?
良久,江萱拭去泪痕,缓缓从阿芷怀中爬起。
跪在坚硬的地面,江萱痴痴仰望烛光后的名字,虔诚祈祷着什么。
阿芷在后头计算着时辰,想着再不回去江夫人与裴氏怕是就要找过来了,忍不住轻声提醒道:“姑娘……”
江萱心下了然,朝那两个牌位磕了几个响头,又默念几句经文,便起身带阿芷离去。
木门吱呀。合门前,江萱不禁回头再朝那处看去。众多长明灯里,江萱一眼就能看到自己点的那两盏。
细微咯噔声,那门终究还是合上了。江萱即使再留恋,前处依旧透不出一点光亮。
江萱转身离去,幽深的双眸早已恢复平静,除了眼尾一丝红色,丝毫看不出她哭过的痕迹。
雨下得小了些,江萱步履匆匆地往厢房赶去,全然未察觉到身后动静。内堂的门被再度打开又快速合上,一片素色衣角飞速没入内堂,像从来没有人来过。
待江萱与阿芷回到厢房,江夫人堪堪起身,恰好见着二人匆匆从门外赶回,半是打趣半是询问道:“你们两个泼猴,去哪玩了?”
“方才有贵人在没去成后山,现下人走了便去瞧瞧。”江萱从善如流地随意编了个谎。
江夫人倒未起疑,不过见着雨小了便想着回去,忙令婢女们收拾起来。
因雨歇,下午前来上香的人渐渐也多了起来,江夫人也不多呆,携裴氏与江萱速速上了马车往家里去。
然裴氏念着方才遇到五皇子,心中仍有些忧虑。有些话在寺庙不方便提及,现下到了自家的车架,便一五一十地将上午发生的事转述给江夫人听。
江夫人越听眉头越紧,时下各大臣纷纷站队,江家保持中立实属不易。若是五皇子替江桐求官,在外人看来不免觉得江家与五皇子一党,怕是日后攻讦弹劾不少。
若江家拒绝两位皇子招揽,更怕受到两家的攻击,江家岌岌可危矣。
而当江夫人听到裴氏谈及五皇子似是留心江萱,心下更是警铃大作。
她们这样的人家已是富贵至极,只要不掺和进什么夺嫡的大事,哪怕一朝不为君王所用总还有东山再起的本事。可若是与皇子联姻,他日哪方战败,自家必然受到清算,能保下一条命都是难得。
一时间,江夫人有些忧愁,转而想起适才智善大师所述,心下已有一计,只是江萱在此不方面当着她面细说。
很快,马车便驶回了江家,江夫人想着要与江老爷商议,便没有将裴氏与江萱留下,只让她们回自个院里。
于是待裴氏与自己行礼告退后,江萱拉住裴氏往花园里走,像是有什么话要问。
裴氏难得与江萱亲近,不好推辞,姑嫂俩遂在江家这个巴掌大的花园里慢慢兜起圈子来。
“嫂嫂,你知道景国公家吗?”
京中富贵圈子就这么大,裴氏自然是了解的。
“那这家人是个什么章程?”江萱对适才癞头和尚所讲的女子故事仍耿耿于怀,遂来裴氏这问问。
裴氏却奇了,自家小姑子入京以来这些时日甚少关注京中圈子,今日却一改常态主动问起。
不过想到江萱是江家唯一的女儿,按自家婆婆的意思虽会晚些日子成家,但日后也是必然要嫁在京城,早些了解这些世家勋贵,于江萱也是有利的。
是以裴氏没有藏着不说,而是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江萱。
这景国公世代罔递,祖上也是军旅出身、扶持□□登基的一员猛将,而到了这代的景国公却不行了。
当今景国公年少时便喜欢沾花惹草,如今这岁数还是一房一房的往自己院里抬小妾,真可谓是一树梨花压海棠。
而景国公夫人出自将门,最不喜自家老头子满屋小星。然她嫁与景国公多年,膝下无子,只能抱养亲戚的儿子来养,是以处置起那些小妾来亦不能理直气壮。于是景国公夫人便等她们年岁大了,失了景国公的喜爱后才处置。
大约是这些年景国公夫人压抑太久了,心里有些畸形,对那些小妾不管她们自不自愿统统想着法折磨,而那些在得宠时得罪过她的,下场更加凄惨。
因而景国公家的小妾或卖或死,无一能够善终。这两夫妻一个天天娶小老婆,一个变着花样的折磨这些女孩。
许是老天也看不下去,景国公的子嗣一日赛一日的单薄,到了孙辈只有一根独苗,还是个庶子。景国公夫妻愁得要死,天天烧香拜佛一点用也不管用。
让裴氏说,就是这两夫妻造得孽太重,才至今日景国公有绝嗣之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