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初见

巧姐夫妇一路进来，巧姐板儿倒没有什么，阿乔却是如处仙境，如梦似幻，觉得自己穿的太难看，叫这里奴仆丫鬟一衬，满像个乡下丫头了。有小厮先领了板儿到客房歇息，“我们郡主在里头，不见男客的。”

阿乔又见黛玉，带着碧玉耳环，容颜娇丽，比她见过的所有女子都好看，恍若天仙。眉间虽有些清冷，眼睛却温和可亲，衣饰贵雅，竟让人无端生出可亲可敬之心来。旁边那女子，年纪似乎比自己大些，那容色俏丽，杏红的衫子衬得人活泼明艳，直叫人移不开眼。乡下人都说红配绿俗气得很，可她杏红衫子葱绿罗裙偏偏就好看得很。

巧姐拉着阿乔对着黛玉盈盈一拜。

"还未谢姑姑救命之恩，巧儿一直想来谢谢姑姑，可是乡下事多，年成不好，世道也乱，便一直未曾来。"

黛玉哪里听得那么许多，连忙迎上来，连声道，"巧丫头!怎么长这么大了。"

一直拉着一起坐下，"当时风声紧，王爷受猜忌，自赎你出来后，跟了刘姥姥去了，这期间竟未能见你一面。这些年可还好?"

巧姐微微一笑，眉间却有悲伤，"我嫁给了刘家的板儿兄弟，有了阿乔这个女儿，乡下日子平淡，人虽苦些，心里却是舒坦的。只可惜我娘亲早早地去了，如今想起贾府当年的凄惨我还是噩梦连连。"

两人自然有许多话要说，可这乍然相见，竟是有些陌生。黛玉已经不是原先病怏怏的模样，巧姐也不再是养尊处优的贾府小姐。

黛玉看着阿乔，要比康儿稍稍矮些，大约比她小些，于是道，"阿乔，和你姝姐姐一起玩可好？这是我家的糙丫头，名唤英姝，乳名叫康儿。你们在这住些日子罢?"

"她爹陪着来的，只怕王府后院女眷不方便呢。"

"无妨，王爷素日招待门客在前街也有些院子，表侄不嫌，便在那住几天罢。"

康儿牵了阿乔便到自己的房中来。"好妹妹，爹爹娘娘素日不让我出门，府里就我一个姑娘，我可无聊了。正好你来了，走，我带你蹴秋千去。"

阿乔怯怯道，"我就不去了，这长衣服是我娘新做的，弄脏了就不好了。"

康儿笑嘻嘻道，"这有什么，你要是不嫌弃，可以换上我的衣服。"这就开箱子一件一件找出来，"喏，这两件，是去年才作的，因着我长高了，也没怎么穿。"

原是件百蝶穿花短坎肩，花鸟裙 比了比，却是刚合身。两个小姑娘的陌生就在这换衣服之间消弭了。经过半日的相处，便如双生花般黏在一处了。

一直到晚上康儿又去黛玉那里撒娇，央她多留阿乔几日。

黛玉只是笑道，"你这丫头，读些书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就是一味贪玩。"

康儿歪在她膝上，"娘亲啊，康儿也玩不了多久了，您就多怜惜我罢。"

康儿已过及笄，过些日子便该议亲了。黛玉的笑容渐渐淡去，只是轻微地叹了口气，怜惜地拂了拂她耳边的鬓发。

待康儿回去安寝，黛玉便与水溶商议起康儿的婚事来。

"我瞧时下总是有些乱的，南边水寇越发得意，我们一味忍让，竟不知如何是好。我看还是早早定下了好，不然如若有一日朝廷需要和亲……未免……"那意思不言而喻。黛玉忧心忡忡，“颦儿，这倒是很对，如今宗室里头也就几位公主和康儿适龄，几位公主都是皇兄素日宠爱的，若要和亲少不得要支派咱们。”水溶叹了一声，拉着黛玉一同躺下。

“你觉着方家那位小公子如何？他与康儿同在学塾念书，两家又相熟。”

水溶道，“方家那小公子，是方家最小的，娇养得很，如何能包容康儿这个性子。其实我早有人选了。”他挨着黛玉耳畔轻轻说出一个人的名字，黛玉微微一笑，这便有分歧了。原来他说的是当朝的一位少年将军。

黛玉道，“终究是习武粗人，若是要出征，咱们康儿岂不是与他两地分居，不好不好。”

水溶仿佛早料到般，“婚姻大事，总归要康儿自己点了头，咱们在这计划着，恐怕女儿另有心思。”

而康儿的确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

那是去年的重阳。她和一群闺中好友上山游玩，山中庙宇森严，草木凋零。

她们一群贵族少女，外加前来护卫的兄长弟弟们，乌压压一片，众星捧月般围着康儿。山中台阶狭窄，只容二人通过，这么些人往山上走，一下子便把道给堵上了。

有一群庙里来的僧人从上往下走，她们走下往上走，这便成了尴尬局面。

他们贵族少年哪里肯让路，只顾着自己说话，康儿遥遥望见那边僧人过来，便扬声道，“都让道。”

郡主发话，其余人便都往路边站了站。那领头的僧人从她时候身边过，合手称谢，康儿看了他一眼，这便沦陷。

他僧袍陈旧干净，似乎也沾染秋冬的寂静之气，眉眼沉静，仿佛朝着他辱骂，他也丝毫不会理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