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未时

师兄师姐们中午都留在甘一宫吃饭，不过修仙者早已辟谷，吃的纯粹是个久别重聚的氛围。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那只兔子末了还是上了餐桌，经过二次加工，它的诱人程度更上一层楼，我一边良心不安一边含泪吃了半只，并且强迫大家分了另外半只和我一起承担罪孽。饭后不久，众人纷纷起身告辞说回去准备，我想起早上我妈和川游的对话，估摸着他们今晚要去做什么。

做什么呢？或许是瞧不起小孩子，怎么都没人告诉我,好歹说下什么时候出去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又要自己睡吗？我紧张的拽拽我妈的袖口，他低头跟我对视片刻，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喊住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梧枝，说过来，你给她洗个澡。

我关心的不是这种事啊！！

梧枝得了令欢天喜地的举着我就跑，不会说人话真是太不方便了，我在她手里冲我妈无助的伸出手，他却冲我慈爱的笑笑，摆摆手以作告别。

我发现我妈其实非常腼腆，虽然他会搂着我睡觉，但是给我沐浴更衣都是喊女随侍们来。没过多久我就浸在了梧枝尘嵘宫后的温泉里，不满的冲她拍水花，梧枝哎哟哎哟的躲避，说我把水弄她眼睛里了，大笑着凑过来挠我痒痒，我本来不想理她，奈何痒痒肉不受思维支配，很快笑着倒在了水里。

温热泉汤将我兜头淹没，我下意识屏住呼吸，但很快发现涌入七窍的水对我没什么影响。我睁开眼睛，隔着缓缓流动的清澈水流看到近处的巨大蛇尾，缓缓盘旋间玄鳞熠熠。

梧枝把我从水里捞出来，我看看她明艳端丽的脸又扎进水里看蛇尾，确定这两样东西是长在一起的。梧枝注意到我惊奇的眼神，好笑的把我抛了抛，坠入汤泉的一瞬我被温热鳞尾卷起，感到有趣，忍不住笑起来，抱住她的尾巴尖恳求再来几次。梧枝大方的应了，又如此抛接几次。她从水面上推给我一个浮案，上面有几盘果糕茶水之类，我选了两个最红的果子跟她一人一个，她接过去，用尖尖的指甲戳起果子看了会，笑着放进嘴里，说你现在这样当个小傻子也挺好，哎哟错了错了，是我失言，你不是小傻子……别扣我鳞！

我恨恨的咬了口她的尾巴尖，崩的牙根麻麻的，我舔了舔犬牙，感觉它隐隐的摇晃起来。梧枝嘀嘀咕咕的涂了我一身澡豆，里头某味香料非常熟悉好闻，我忍不住抱着胳膊嗅来嗅去，这时有随侍在门外问梧枝夜袭如何安排，梧枝高声回道，点人就行了，到时候让师兄自己安排。

我这才想起我妈，我是鸟，梧枝算是蛇，那我妈是什么？其他人呢？

梧枝当然猜不出我在想什么。洗完后她给我换上我妈准备的衣服，脱出水的时候下半身还是蛇尾的形状，在青玉地板上游走的飞快，留下长长的水迹。

我着急回去问我妈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半天了我才想起我还是认字的，我可以写给他看，梧枝却来了兴致，要带我参观蛇园，兴奋的像是给人炫耀宝贝的小孩，有时候我真想不明白到底她更幼稚还是我更幼稚。

在各色长虫间穿梭了半天，我耐心告罄，拽着她要走，她用了个巧劲捉住我，让我维持在一个能扑腾但是无法逃走的状态，雀跃道别着急，还有半个园子没看呢。

我奋力扇动翅膀，臂膀突然变得非常有力，五指成爪，将她晃晃悠悠的拎了起来，她震惊的看着我，声音有点抖，说你别在这飞啊，撞破了天顶，我后园有的蛇会飞走的。

我抬头看了看空无一物的天空，鼓着脸和她对视，她终于认输，说好好好，送你回去。

在蛇园浪费了好半天时间，梧枝又强行留下我吃晚饭，回到甘一宫时已暮色四合，我妈接住飞扑过去的我，往上掂了掂，我握着一把头发送到他脸边，他从善如流的闻了闻，夸奖道，嗯，洗的香香的。我心满意足的从他身上跳下来，来不及进屋，就在地面上写：天？

脆弱的青玉地面随着我的手指划动显出一个字形，我妈低头看了看，先是对我会写字这件事表达了诧异和欣喜，随后不解道：“天怎么了？”

我只好又写，梧枝蛇园。

我妈懂了，说梧枝怕蛇园里的蛇跑了，四面围了结界，你在那飞了？

威胁师姐毕竟不太光彩，我有些心虚，背手若无其事的踢了踢方才写字时地面崩飞的玉屑，欲盖弥彰的掩了掩地上的字。

我妈没追究，进屋后拿了卷书来给我看，问我认不认识上面的字。

字我是会写的，认也是认识的，可他给我看的书上大部分字都非常繁复，我总觉得脑海里的文字体系是它们简化过的。他没问我写的字为什么和书上的不太一样，只是说，今天没睡午觉，晚上就早点睡吧。

床头放了个脑袋大的珠子，拍一拍就会悠悠亮起，映出一方柔和光晕，是他今天新拿来的。我靠在我妈怀里听他念书，念的是四方传记，于是知道这里是凝甘山，他是掌门兼大师兄乘风，我是关门弟子林逾白，而我也并非什么山鸡野鸟，是师尊捡回来的小凤凰。

原来小白是这个意思，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