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高升
“日头真好。”她抬手略略挡住直射而来的日光,昨夜她特意换上的深青色对襟长衫,现下在日光下显出奇异的闪光,这是自也是她特意给自己做的,“你们叶家还欠我一个昏仪。”
“现下日头高升,便算不得是什么正经仪式了。”她伸手向周珏要酒,那是他带出来御寒用的。
周珏上前两步,将所剩无几的酒囊递上,她单手拨开酒塞侧脸看向叶相域,“你是他在这世上的唯一亲人,这昏仪有你见证,也算不上名不正言不顺。”
叶相域伸手想要拦她,却被她躲过,高肿的双眼颇为疑惑地回望过去,扯出自己袖口的烟云纹,“他并未与我退亲,还是你想替他退亲?”
“兄长既已走了,想是不愿让你……”
她像是听不见叶相域说什么一般,只自顾自地灌上自己一口酒,又将余下的全数撒在叶惟域的脚下,“这便算是礼成了。”
祁妍双手撑地,低垂着脑袋只盯着叶惟域发怔,好一会儿才含糊不清地催促叶相域,“再不将此处收拾好,就要有人来了。”
叶相域深吸一口气,示意周珏与自己一道先行将她扶到一边,只是还未等两人接近,她便先栽倒在深坑之中,恰好倒在叶惟域的怀中,她撑着身子调整好了位置,又细细擦去自己唇角边溢出的血迹,生怕花了自己的脸,只是可惜那毒来的猛烈,脏器里翻腾而出的血液并非是擦就能擦得完的。
她似乎有些懊恼,恼自己这毒选的不好,恼脏了衣衫就不漂亮了,而后又想想到什么一般,笑得甚是心满意足。
“昏仪本就该红火一些,这也不算什么坏事。”她嘟嘟囔囔着,也在不知是在宽慰自己还是宽慰自己身侧的那位。
“别去。”周珏拦住要跃身而下的叶相域,等着祁妍彻底没有了动静才弯下身子,将边上的黄沙一捧捧地抛洒在两人的身上。
瞧着他这一幅分明知情的模样,叶相域拽起他的衣领,半晌只呵出一句,“你疯了?”
“疯?即便是疯,也是你们叶家人逼疯的。”祁妍与他的感情深厚,初回听见叶惟域身死的消息便就想着要随他而去,只不过被家中哄着骗着,说是叶家没得蹊跷,需得要她查清真相还叶家一个公道,她才肯苟活下来,想要替叶惟域讨个公道。而后见着死而复生的未婚夫婿,所再做得一切,便就只是为了帮他完成他的计划而已,“与先躺进去的那位想比,她只是做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罢了。”
他挣开叶相域的桎梏,重复着将黄沙一捧捧填入的动作,“我答应过姑娘,不论她做什么都会帮她。”
她对不曾完成昏仪而耿耿于怀,对不能与叶惟域同生共死而心痛难忍,那么今日他便要叫这两件事都不被打扰地完成,“生既不能同衾,看在今日他们同饮合卺酒的份上,也总该让他们死后同穴。”
他大有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意思在,总归叶惟域的安眠之处就在这里,即便叶相域现下不同意,夜里他也有的是时间将这处再掘开,将人在送进去,“你若不想你兄长日日被人叨扰,最好还是当做看不见。”
叶相域终于回过神来一般,动了动自己僵直的身子,也如他一般蹲下身子,一捧捧地往里送着黄沙,“叶家人若是埋骨黄沙,是不许立碑的。”
周珏恍若未闻一般,手下的动作倒是加快了不少,两人一起,好歹是在云洲城门打开之前,将这处整理得如旁处一般无二,“姑娘不在意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