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阳王府
老衡阳王殁在付泠鸢回京的当夜,因着这时间实在不大合适,衡阳王府硬是将这消息捂了三天才上报朝廷。皇帝虽与这个幼弟的关系不睦,可到底人死灯灭,再多的仇怨也在他阖眼的一瞬变得毫无意义。
死后哀荣是礼部寻着旧例拟的,一应丧仪也都由礼部来主持,只是衡阳王府似乎对着皇帝的安排不甚满意,除去并不很给主持礼部侍郎颜面以外,还逾矩在丧仪中添了不少东西。
修了地宫的墓地,活人殉葬甚至是一丈七尺的碑石,几乎丧仪之中有明确定数的一应规矩,衡阳王府皆不肯守,丧仪极尽奢华,全然不顾百姓非议。
付泠鸢挑出一块滑软乳白的药膏,一点点抹在自己的伤口之上,时有时无的刺痛针扎一般戳在手心,“这么多年来,你可曾听说过衡阳王府有守过规矩的时候。”
衡阳王一向嚣张跋扈,仗着先帝的偏宠无所不为,先帝临终前,还为了这个幼子特意招来一众重臣,当着他们的面给衡阳王府留下一道保命遗诏。
兹令北楚往后诸帝,善待衡阳王府,永不得轻慢削爵,以保其万代传世。
从前只听过求江山社稷万代千秋的,却从未听过要让谁家王府万代传世的,这已然不止是偏心两个字可以形容。
也正是因着如此,皇帝对这个幼弟一向是眼不见为净,什么当街纵马伤人,肆意圈地建府,私加徭役赋税,打伤朝廷命官,哪怕是豢养私兵,皇帝也总是视而不见,连道申饬的旨意都不会下。
礼部早早得了付泠鸢的吩咐,任由衡阳王府胡来,他们王府的那些事,只要皇帝不追究,自也没有哪位朝臣愿意上赶着找晦气。
“倒的确没有听过。”叶相域替她裹住方才上好药膏的伤处,眼睛往边上一瞥,便瞧见那盒子里的软膏所剩无几,“这东西可还好用?”
“好不好用尚且不知呢,只是气味不好,没有你给的好闻。”
叶相域微微颔首,手上的动作不缓,三两下就将伤处包扎妥当,看着比忍冬包扎得好看不少,“衡阳王世子近些日子就要启程来京,殿下也该早做准备。”
衡阳王下葬后,世子便该来京中回话了,不止是要交代一应事宜,还是为了皇帝的那道令他承袭爵位的谕旨。
皇帝特意将此事拖着,不肯早些将许他袭爵的抚旨发下去,便就是想让他走这一趟。从封地到京中危险重重,他未必能全须全尾地安全抵达。即便他的运气好,这路上来回也要耗费不少时日,王府之中没了主持大局的人,届时安插在衡阳的细作想要打听些什么也方便不少。
衡阳王府也实在嚣张太久了,如今虽还不是动手的好时机,可也该早早防备着,“衡阳王的那个世子我不曾见过,皇兄大约同他也不相熟,只是听说从前很得先帝喜欢,想来也该是个聪慧过人的。”
这位世子的年岁比慧仁太子还要大上不少,他当初在先帝面前得宠的时候,皇后才刚刚怀上长子,等太子出生再长到记事的年纪,衡阳王一家都已经被送去封地了。
皇室宗亲里的聪明人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韬光养晦,明哲保身,安安份份地做一个富贵闲人,要么早早参与到权力的争夺中来,而衡阳王府里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第一种。
“慧仁太子提防着衡阳王府许久了。”东宫的暗探不多,长久呆在衡阳的就占了近一半,虽是这些年也没打探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可东宫也从未有过将这些人裁撤回京的意思,“东宫在衡阳至少有五个探子,殿下日后若有什么想探听的,尽可以直接用。”
她从前就连衡阳这两个字都少听见,却不曾想到他们这般忌惮,不过转念一想,这大概也是预料之中的事,“衡阳王的身子不好,世子看上去又是个不安分的,父皇这是给皇兄养了一块磨刀石。”
“殿下实在聪慧过人,想必这些日子前朝内宫的诸般事宜都已处置得当了。”
内宫实在也没有什么十分要紧的事情发生,林昭仪一日三次地往青鸾殿跑,对她的伤势关怀备至,给皇帝请安都不如到她这里勤快,即便是相顾无言,也要到她这里干坐上一盏茶的功夫。
因着林家人在前朝的表态帮她省了许多事,她少不了要对此前抬位份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林家用女儿来表忠心,希望能在将来更进一步。而她在内宫需要有个能掌控的人帮她看管,朝堂之上也的确需要这样的世家作支撑,也算是两相得宜。
“不过是最寻常的利益交换罢了,他们最擅长用女人替自己换取利益。”她轻笑一声,转而收回一直搭在矮几上的胳膊,“不过被当作物品交换的那些人,似乎也甘愿成为家族的棋子。”
北楚从不限制女子读书,也从不限制女子去做女官,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些饱读圣贤之书的高门贵女们,分明比寻常百姓有更多选择的机会,可她们却为何愿意搭上自己的一生,一辈子只做一只被旁人掌控命运,被关进各式笼子里的金丝雀。
“说起来,陈诗蕴的事你预备如何?靖国公如今可也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