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二)
他们倒是口径统一地将其中缘由说成了是为替陈识枝鸣不平,才进而策划了刺杀一事上,这份口供自然是假得无人相信,可叶相域却着人将这几份口供都留了下来,为了就是防着今日。
只是这样一来,便就是承认他自己管束不力,未能及时肃清陈识枝在军中同党,才致使储君遇刺。这罪名一旦压下来,京郊大营的兵权迟早就该拱手让人了。
叶相域神情自若,不慌不忙道,“诸位同僚若是有不信的,尽可以去查阅卷宗。”
“刺杀皇储乃是大事,叶将军在军中审讯一向好用雷霆手段,这般审问得到的供词,怕是不胜可信。”路为在军中被折腾成什么模样,几乎是人尽皆知了,叶相域没想着瞒下去,自然就有人毫无顾忌地往外宣扬,贺木全这般不依不饶,多半也是听说了他审问余下那些几位时的手段不一般。
“军中审问的手法残暴,叶家人又一向是审讯中的佼佼者,他家那些祖传的手段用上,便是死人都能被掏出话来,更遑论是原本就在辅国将军手下待过的人,屈打成招出来的供词如何可信,难保不是叶将军为了自保,威逼得来的。”
“本将军手下的人做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事,不论如何,本将都是逃不了干系的,又何谈自保。”他若是想好不要这兵权,如今他们的一切攻讦便都只是无用功,而至于屈打成招,他略弯了唇角,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
果真在这些文官的想象之中,拷问便就只有将人打得奄奄一息这一种法子,“是否屈打成招,诸位也尽可以提人来看,不过路参将诸位怕是提不得了,他如今的是真正的命悬一线,轻易动弹不得。”
在他心里,路为这个主谋是死千百回都不够的,只是现下留着他的性命还有些用处。
“殿下。”贺木全转而看向付泠鸢,“此案不能不交由兵部与大理寺一同详查,其中或许还有隐情,若是查不清楚,岂不是将殿下的性命,北楚的将来都至于险地。”
付泠鸢冷着脸斜睨着他,不能她说话,在朝上装够了哑巴的老臣们也纷纷开口,“京郊的军营要护卫皇城与国君,主将如此意气用事又识人不明,是在不堪大任,殿下也很不该将这样要紧的事,交托给辅国将军。”
“为朝廷天下计,请殿下重查京郊刺杀一案,也请叶将军交出京郊大营之兵权。”
付泠鸢看着这么一群满口社稷天下,实则心思各异的大臣们,实在没能忍住,不小心笑出了声来,胸口的伤处因着她的动作太大而被撕扯得生疼,她现下算是明白了为何皇兄做了皇储还要每日殚精竭虑,这些老臣们抓着机会就来要挟储君的时机寻得实在是好,他们之间的配合也实在默契得很。
待她笑的够了,才长舒了一口气,讥讽道, “兵部与大理寺近日都有官员调动,依着诸位的说法,这两处应当是乱成一团自顾不暇了,哪里还有空闲能审得了这样的案子。本殿瞧着,不妨将此事交给东宫的人来查。”
“忍冬。”她微微回过头去,看向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丫头,“你一向是负责掌刑的女官,又是父皇特意指过来的,审这案子当是难不倒你,你便安心去审。”
她看向一众朝臣,挑了挑眉头,“只你一个,恐怕是不能让众卿满意的,便再劳烦肃国公一回,请国公与这丫头一道去审此案。”
“至于京郊大营的兵符,叶将军先且交回给本殿保管。”她今日被人逼至这般田地,心中也很是不快,还没过上几天舒心日子,又要被人摆布,换成谁,恐怕都高兴不了,“这般安排,诸卿……不,应当是,贺翰林可还满意?”
“臣不敢,殿下这般赌气之言,实在是折……”
“再如何不敢,诸位也都是得偿所愿了。”说罢,她便只盯着贺木全,眼眸中的怒气不加掩饰,杏眼中透露出骇人的阴冷,“诸位,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臣以为,储君事务繁重,军营之中事务繁杂,殿下如今既病着,便不该太过操劳,这兵符……当另择人保管。”
如今她在军中值得信重的人不多,秦岸栖虽勉强算是自己人,可这兵权再交至他的手中,未免也叫她心中不安,京郊大营这样一块肥肉盯着人又实在太多,她不放心将自己的安危交托给旁人。
付泠鸢没听出这是哪位大人的声音,她也实在没有力气回身去找,“这兵符若是放在本殿手中都不能叫诸位安心,不如诸位大人举荐一可信之人罢,本殿,不但可以将兵符交托,亦可将国玺交托。”
这般诛心之言无人敢应,方才还算静着的朝堂也一瞬吵嚷起来,听到耳朵里无非就是不敢,恕罪之类的,“诸位若无它事,本殿便不奉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