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步行街尽头是个很小的篮球场,夏天傍晚,来这里打篮球的人很多。
眼下已经十点钟了,篮球场寥寥几人,看着格外空旷。
深绿色铁丝网外面,有几根高高的路灯,光线呈圆锥状投射下来,飞虫身影缭乱。
一个身形很高的男生敏捷地接过队友传来的球,仰身跳起,手腕灵活将球投出去。篮球在空中画出了一条干净利落的抛物线,隔着半场多的距离,唰地落入篮筐。
男生稳稳地落在地上,双手自然垂下,胳膊上的肌肉线条在明黄色的路灯下,线条分明,修长有力。
“哦!太棒了,我们又赢了!”和那男生同一个队伍的人跳着欢呼。
另外一个队的,则像是斗败了的公鸡,懊恼地用双手胡乱揉了揉汗湿的头发:“还不是你们有沈律在。走了,明天接着干!”
尽管队友们因为赢了比赛而情绪高涨,但并没有人上前去和沈律击掌。他们之间的空气有些微妙,明明是同龄人,但沈律和别人间却仿佛隔着无形的屏障。
唯有周骋最后走到沈律身旁,大大咧咧地笑着说:“谢谢哥们,明晚我请客!”
张渺站在篮球场外,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将玛瑙般的眼睛睁的大大的,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那个球场中心如鹤立鸡群般的男生。
她这个角度不好,只能看到沈律的后背。但大抵是帅哥总与普通人不同,沈律哪怕是后脑勺,都比旁人的好看些。
沈律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猛然回头。锐利的目光穿过薄薄的镜片,朝张渺投去。
映入他眼帘的是这样一幅情景──
单薄纤细的女孩在路灯下站着,手里拿着一个甜筒,一边吃,一边直勾勾地看他。
铁丝网的影子投在女孩身上,令她姣好的面容又些支离破碎,但那纤细修长的四肢却在阴影中越发轻盈,仿佛误入黑暗的精灵。
沈律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周骋顺着沈律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张渺,乐了,远远吹了声口哨:“哟,白天还骗哥说自己没有微信,晚上就偷偷跟过来看哥打篮球,你这是不是欲擒故纵?”
张渺没等他话说完,便扭头走了,顺手把吃甜筒剩下的包装纸扔进垃圾桶。
周骋被她这一无视的举动弄得有些尴尬,摸了摸面皮,讪讪说:“哈哈,看不出来她那么害羞,你说是吧,沈律?”
沈律低声轻笑,没回答,只是擦了擦眼睛,走出篮球场:“回家了。”
N市发展并不平衡,张渺打工的地方虽然是繁华闹市,但两公里外,则是城乡结合部似的情景,张渺就住在这里。
路灯昏暗,草木丛生,山路崎岖间,一条铁道横穿村庄而过。这条铁道曾用来运输物资,但很久前就废弃了。
张渺跳上铁轨,张开双臂维持平衡,一蹦一跳,速度极快地往家走。
她家位于小路尽头一栋饱经风霜的木质小平房里。周围几栋房子里的村民早已搬走了,唯有挨着张渺家左边的院子里,还住着一个眼睛不太好的老婆婆。
老婆婆院子里的灯正亮着,许多蚊虫绕着灯飞来飞去,发出扰人的嗡嗡声。老婆婆却浑不在意,悠闲地在竹椅上躺着,摇着蒲扇听广播。
老婆婆听到橡胶鞋底踩在钢轨上的清脆响声,摇蒲扇的动作一顿。她眯起眼睛,模模糊糊看到有人过来,便笑眯眯站起身,招招手:“渺渺回来了啊!”
张渺快步跑过来,笑着回她:“欸!”然后从宽大的短裤口袋里拿出老年机,递过去:“李奶奶,修好了,一共二十块。”
李奶奶接过手机,呼了一口气:“哎,真是幸好有你在,我年龄大,又眼花不识字,家里面真有点什么事,都不好解决……来,渺渺,最近奶奶院子里的豆角熟了,包了酸豆角馅的包子,很好吃,给你拿两个。”
张渺没有拒绝,从李奶奶家里取了包子,也不加热,三四口一个地干掉了。
今天的夜晚十分燥热,酸豆角馅的包子酸酸辣辣,吃起来格外开胃。
张渺回到家里,往床上一瘫,将脚上的帆布鞋蹬掉,看着窗外被云层笼着的月亮出神,半晌才长叹一口气。起身,开灯,刷牙洗澡。
这房间,说隐晦点叫极简主义,说实在点就是家徒四壁。
一张桌子,一只凳子,一张床,桌子上一盏十元店里最便宜的塑料台灯,床上两条薄薄的被褥,墙边是个简陋的布衣架,衣架里空荡荡的没几身衣服。
太简陋的,简陋的让人哪怕是在酷暑中踏进这房间,也会打个哆嗦。
三年前,张渺来到这里时,填满这所房子的,是孤独的空气。可在张渺居住在这里的漫长三年中,填满这所房子的,依旧只有孤独的空气。
女孩像一阵在这里暂作停留的风,说不准什么时候,便会毫无留恋地关上那漏风的门,从此杳无音讯。
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