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胎

有亲人的滋味真好，也许她当初留在冰堡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英男俯身躺了下来，真是可惜。

如今她已经有了意中人，还和他有了骨肉，便是再享受此刻亲人在侧的时光，也绝舍不得离开他了。

姨娘替男男掖好了被子，止住了她起身相送，温柔的替这个久违蒙面的侄女卸了钗环，松了发髻，长叹一口气，柔声说道，“你和你母亲很像。她……她当初和我一起被冰儿祖师带回冰堡学武功，她你母亲的天资悟性要比我高的多，也比我更适合修炼寒冰掌，祖师还有意培养她做下一任掌门。可惜后来她遇上了你爹……”

骤然提起这段往事，冰婆婆也十分伤怀，她一生未嫁，并不懂这种儿女情长，当初姐姐叛出冰堡她不是没有察觉，可到底是亲姐妹，阻拦不得也不能告发她，当时她怒气冲冲跨马追去，声泪俱下地质问宋盈，“为了那个男人，放弃唾手可得的掌门之位，背叛师傅多年的养育之恩，真的值得吗？”

官道上两姐妹互不相让，宋盈抬头望月，明月高玄却苍凉如水，随后她粲然一笑，声音坚定又决绝，“你看，这样好的月色，你在冰堡见过吗？”

冰婆婆当时年岁还小，她并不懂姐姐在说什么，只记得那时候她跟着姐姐的手指抬头去看，只觉得月亮不过是个会发光的玉盘，怎么能比得上冰堡精盈剔透，终年不化的冰雪好呢。

可那时姐姐眼中有着她看不懂的光亮，充满了对新生活的希望，她去意已决，今日无论如何都拦不住她了。

于是她让了，宋盈当即越过她便要走，几步之后复又回身看她，冰婆婆只记得姐姐的声音低沉沙哑，“若是有缘再见…算了，大概也没机会再见了。若你见到我们祖传的玉佩，那便是你我生死诀别之时了。”

此后十八年，她们再未相见。

冰儿祖师痛失爱徒，亡羊补牢，决定给第三代弟子瑶池戴上面纱，终生不得以真面目见人，而她为了弥补长姐的过错，更加夜以继日的修习武功，在冰儿祖师故去，瑶池尚未出关的时期独自撑住了冰堡。

这一段回忆走完，冰婆婆看着这位肖似故人的侄女，也不由得温婉一笑，住口不提那段过往了，她不是没有恨过姐姐的选择，这么多年她一直想问一句她后不后悔。

男男却并不依，她只知道爹娘婚后很是恩爱，有时候连她都插不进去，他们怎么相识相恋，她一点都不清楚，如此便拉着姨娘不住地撒娇，求她多说一点儿，给她讲讲爹娘是怎么认识的，怎么在一起的。

冰婆婆看着这个痴缠的小丫头，仿佛自己也回到了少女时代，正在和小姐妹说心事，随后笑意盈盈地说道，“我还真不知道她们怎么在一起的，不过我如今看你这般模样，便知她这些年一定过得十分好，想来是一切都值得了。那些情啊爱啊我不懂，你们过得好，也就好了。”

男男听得似懂非懂，娘亲这些年自然过得非常好，如果可以重回爹娘在侧的时光，要她付出什么代价都行。

冰婆婆也知道男男接不了话，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冰堡和阴山，那是外面的事。如今你是我的侄女，便安心在这里住着。等你修养好了，你想去哪里都行。只是你若过得不开心，可千万要回来找姨娘。”

英男复又从床上起来，小女儿一般瘫在冰婆婆膝上撒娇，轻轻点头应了是。

姨侄俩各想各的，就这么静默了良久，冰婆婆感觉英男呼吸越来越沉，低头一看，她竟已睡熟了，摸了摸少女乌黑秀亮的额发，轻笑出声，把少女摆回枕头上放好，掖好被角，关门关窗，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姨娘一走，英男便倏地睁开了眼睛，她并不困倦。

自从上了阴山，事情一茬接着一茬地发生，一步一步推着她向前走，甚至无暇回想重生这几月发生过的事。

她又有了身孕，他们快成婚了。像这世间所有备婚的少男少女一样，他们合了八字，测了吉凶，试了婚服。

原来那些事都没有发生的话，他和她会是这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