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认错
锣敲了三响,林老先生缓步走入,本聚在一起的众人马上作鸟兽散,沈冽择了一处位置坐下,恭听林老先生上课。
只是台上人口张张合合,他的心思却在跑马。
花帘纸摆在案上,迟迟未动笔。
*
殷离低了头,乖顺地跟在庄图南身后,到了华林书院的绳愆厅之处。
庄图南阴沉出声:“你为何要与那王公子大打出手?”
殷离心内有着几分委屈,想起王弘毅那番编排她娘的话,带了几分恨在这庄图南身上,嘴里说道:“他欠揍。”
庄图南心内震怒,抽了戒尺,指着她,“你再说一遍。”
殷离当真是不怕打,“他该打!我只恨没有当场打死他!”
这是真的,若再来一次,她还是要打,打的他满地找牙。
庄图南是一口怒气上来,提了戒尺一击打在她身上,殷离吃了痛,只是咬牙忍着,众先生吓了一跳,赶忙上前劝阻:“天师息怒,不过是孩子家游戏,一时出手重了,如何动这么大气,仔细伤了身体。”
庄图南怒声道:“诸位,我庄某教女无方,才使她作出那样的祸乱来,如今更是不知悔改,不施加惩戒,往后更是目无遵纪!各位先生不必管了,庄某家事,自有定夺!”
众人看着,摇了摇头,只得退出厅来。
庄图南虽未用尽十分力气,力道却也令殷离吃痛。
她跪在地,他用戒尺一道一道打在背上。尺痕叠加后,竟有了些麻痹的感觉,她紧皱着眉头,上下齿间紧抵着,勉力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视野里只有地面的青石砖,很像临死前娘亲那双手的触感,冰凉的,粗糙的。
心就像一个落单的孩子,肉|体还在受痛,心却在与肉|体毫无关联的地方,与娘亲的幻影纠缠。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亦是师之惰*,是我教女无方,才会教出你这样一个孽障!”
“我只道你是独学寡闻,大器晚成,心尚良善,却不料你竟心生怨怼,对同门下如此狠手!弘毅他是哪里惹了你,你要把他打成这样!”
“你不说,不出声,我就要打到你出声!”
说罢便是一下又一下狠狠的鞭笞,直到戒尺被劈成两半,她的性子就那样倔,死咬着牙不肯说一句话,可偏生这打不出半句话的闷葫芦更激怒人,庄图南素日里知晓她与沈冽间的龃龉,沈冽落了水,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遭又发生这起子事,便觉这孩子当真是个混世劣种,势必要给苦头吃。
“去给我跪在这绳愆厅门口,我就要让众人看看,违反了学堂纪律是何等下场!”
殷离起身,身子却有些摇晃,走出厅门,宝儿肿着两只眼来搀扶她。
她轻笑道:“我的宝,你怎么又哭了?”
宝儿揉了揉眼睛,哽咽不已,“娘子疼,宝儿也疼。”
她揉了揉这丫头的软发,“我不疼,你也莫哭了。”
殷离直挺挺地跪下,让宝儿坐凉亭间等她罚跪结束,小丫头不肯,直愣愣地跪下。
殷离头一回对她发火:“再不听话,马上收拾了铺盖归家去。”
宝儿哭了,揉着眼泪远远站着。
身边走过的学生都知这殷离白日里大闹学堂,拳打王弘毅,躲得她远远的,却又想看看这一个女霸王的真容,窃窃私语,目有斜视地走过。
有些胆大的,走近来看看,殷离抬起头,朝对方恶狠狠地龇牙,那人竟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薛鹤仪上前来递过水袋,另她饱饮一大口。
她擦擦嘴,余光看见周围学子窃窃私语,怕要累及鹤仪这条池鱼,:“鹤仪,你且去吧,莫要在我跟前站着了。”
鹤仪为她拭额上汗,面色温柔,“这本不是你的错。”
她眼内一酸,莫名生了委屈。
直到鹤仪离去,眼前出现一双墨色缎面的靴子,她不抬头,眼前人遮挡住烈阳,垂眸看着她。
她闭上眼,拒绝对话。
“怎么,恼了?”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沈冽知她最介怀的就是母亲,王弘毅此举,是踢铁板上了。
“沈冽,风水轮流转,咱们拭目以待。”
他笑了,说道:“好,我等你。”
在沈冽举步离开时,她沉声道:“我会让你后悔,留下我这条命。”
沈冽站了半晌,看着这女子直挺挺跪着,半点无屈服之色,泰然自若地沐浴在日光里头,羽睫在颊上投落一层影,金光肆意将她的肤淌上琥珀色,日头竟也这样烈,没有一点动摇的风,没有任何忽明忽暗的晦涩之处,没有一点斑驳的影,她就那样坦然而完全地跪在那里,极为纯粹、胆大妄为的对抗姿态,
“殷离,别手软,我等着。”
直到日头西下,才有宝儿和小厮来扶,她跪了一下午,双腿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