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打
你是笑我无能,笑我草包么?!”
他向前猛冲一拳打向他下巴,这一拳,沈冽没有躲,硬生生承受下来。
眼前是王弘毅狰狞的脸,他感受到嘴内的血腥味。
王二及一众庄家小厮慌得上前拉扯,“王公子,有话好好说,何必动这么大肝火——”
“退下。”
王二愣愣地看着沈冽,他又重复一遍:“都给我退下。”
王二半晌才应了声是,一众人方才退去。
王弘毅已是怒上心头,又是结实的一拳捶出,打在他面颊上,看着眼前的人因疼痛紧皱的脸,他怒声道:“沈冽,你骗我!你们都在骗我!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被蒙在鼓里!你们把我当什么?把我哥当什么?!”
他一脚踹倒眼前的人,扑在他身上,手下丝毫未放松,一阵阵厮打:“我哥是因你父亲而死!沈知节,那个勾连外敌的狗贼,他贪生怕死,背信弃义,他是个叛徒!函谷关,新安十万众百姓,还有我哥的命,都是你父亲害死的!沈冽,你不害怕么?夜里都能安然入睡么?那么多的冤魂都想要你的命,你睁开眼看看,这些命你拿什么来偿!”
沈冽双眼酸胀,面上尽是血污,嘴内皆是猩热,他怕,他怎么不怕,他从火场死里逃生,可宋人都说沈家人该死,恨不得扒他的皮食他的肉。
他骨子里流着沈家的血,姓沈成了原罪,他差点疯魔,甚至要与父亲,与沈家划清界限,他告诉自己,沈知节是千古罪人,而他是庄图南的义子。
面上挂了彩,鼻梁被打得青紫,有温热的血从鼻腔内流出,他勉力抬起头:“我父亲……是忠臣良将。”
王弘毅揪起他的衣襟,二人的鼻尖都要贴合在一起,他恨恨地盯着眼前的人,怒声道:“忠臣良将?我去你妈的忠臣良将!你父亲是冤枉的,那我哥算什么?他就该死么?!沈知节的儿子,活的好好的……可我哥,被活生生剖肝挖肚,撕剥人皮……”
他一度哽咽:“他那时还活着啊!”
沈冽不语,单是以沉默应对。
王弘毅面上的泪流到他面颊上,烫得他颤了睫:“沈冽,这辈子我跟你没完!那么多人的性命,要你们沈家以命抵命,你们赔不起,你父亲是叛国贼,你想做将军,光耀门楣,可你去新安看看,十四年了,新安有没有变好,今年的霜雪灾,新安又死了多少人……”
“你父亲,是草包,是懦夫!忠臣良将?真是笑话,多少尸山血海堆叠出的函谷关,就那样轻易被他拱手相让!你知道么,我父亲,已经打不了仗了……他年年上奏,请求出兵函谷关,收复失地,可年年被驳,就是为了让我哥魂归故土……皇帝忘了那场败仗,群臣忘了,宋人也忘了,他们都忘了,凭什么,凭什么原谅你?!王家人忘不了!那场仗里失了儿子,失了丈夫,失了父亲,失了兄长的人忘不了!你该死,你该死!你该和齐人一同下地狱!”
王弘毅脚上下了狠劲,可沈冽不还手,王弘毅提了他衣襟怒道:“你还手!”
他脸上满是血污,一侧面颊已肿胀起来,仍旧是不动声色。
“你在可怜我么,沈冽?”
他抓出早藏匿在袖里的匕首,抵着沈冽的脖颈,那刀尖上刺出了血珠,再深一点,就能让他死在自己手下,他的手在颤抖,可手下的人却只是睁着那一双眼悲悯地看着自己。
沈冽嗫嚅着满是血污的嘴,“弘毅,收回函谷关……也是我父亲死前遗愿。”
持着尖刀的手在颤抖,王弘毅捏紧了拳头,终是收了刀,拂袖而去。
沈冽躺倒在地,月光罩着他的身子,喉管内的污血有些呛人,他咳了两声。
眼前却出现鹅黄色的衣角,上头绣着白玉兰,他闻见熟悉的膏药香味,半睁开眼。
她俯下身,月光在她身后,成了衬托。
“难受么,沈冽?”
他看着她的腕,被细布层层包裹,想到握在手中时细腻的触感。
“没有人相信你,你父亲,是卖国贼臣,是奸佞之徒,是大宋的罪人,人人都恨不得将你们沈家人寝皮食肉,五马凌迟。”
她蹲下身子,衣角落在泥地上,蹭到他满是血污的手上,冰凉的触感,像是月在抚摸他,滚着银边的锦缎划伤他的手,他将手收回。
月光太冷了。和她的心一样冷。
那冷气铺散在他全身,沉在心底里头,他觉得难受,又失望。
她原来这么恨他。
“你是无辜的,你父亲是忠臣良将,可他们不相信,沈冽,你背了这冤,这屈这么久,该知道个中酸楚。”
“可你还要施恶人间,视我命为草芥,若我蒙冤受戮,那十几万前来向你索命的冤魂中也该多我一个,你背的债这样多,午夜梦回,可还会想起刘宅里被你冤死的乞儿?”
她面上是一片温柔之色,用指头轻轻撩开他面上血与汗粘腻在一起的发,那指尖太温柔,又太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