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夕
明德殿内的宫人都乱了套,忙着去请御医院的医正,小福子热了满头的汗,令宫人即刻禀告曹皇后,又给还在气喘的赵烨服食丸药,另他半坐于榻上调整气息。
殷离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她知晓赵烨体弱,以为是常有风寒侵体,才致发热咳嗽,可如今见着他似窒息之人般呼吸急促,一时间乱了阵脚,又不知是何种恶疾,手足无措。
见着赵烨半弯着身子,额上生了层层冷汗,竭尽全力吸着气,她慌张询问小福子:“他是何处受了伤?可是中了毒?”
小福子心被揪紧了一般疼,哽咽着道:“殿下,殿下是喘症发了……”
她不懂医理,只能以字面意思来理解这病症,喘症,自然是气喘之症,而平日里那样温文尔雅,举止从容的赵公子,如今像溺水般大口喘息,似是有什么物件堵在了他的息道,一屋子人眼见着他的苦痛,却什么也做不了。
“阿离……”
听见他的叫唤,她忙步至床侧,俯身关切问道:“我在,你想要什么?”
他想出声,可在汲取不到空气的情况下,吐露出一个字都极为艰难,只得用手握紧她的臂,将她往外推。
他要她离开。
那力道强硬地另她吃痛,或许这是帮他分担痛苦的一种方式,殷离握紧了那只手,见着他满面生汗的模样,另一只手绕过身后帮他笨拙地顺背。
他只感受到那息道被逼仄地通不过气,胸腔快被闷炸开来,他将衣襟撕扯开,每吸一次气便要用尽毕生气力。
恍惚间,听见她道:“我要怎么样,才能帮你好过一点?”
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攥紧她的臂,靠在她脖颈间,大口吸气。
那窒息感逐渐褪去,赵烨乏力地靠在殷离的颈边,他失尽了气力,只想这样一动不动地任性地倚靠着她。
发作时,窒息感的痛苦使他屏蔽一切喧闹与嚷乱,在这窒塞中,恍然发觉身边还有一个她。
也许痛苦是可以共渡的。
他懒懒地,轻微地蹭了一下她的颈窝。
自他那喘症渐歇,小福子与宫人极为识相地退出宫外。一时间,周遭一切皆静。
殷离感受到他的剧烈喘息和缓了不少,放缓了拍背的动作,她试探着问:“你好多了么?”
他吸了一口气,还是一动不动地倚靠着。
殷离叹了口气,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才发了汗,当心要着凉了。”
那只抓着她臂的手,逐渐松开,然后轻微地,在距离她的背几厘的位置隔空环住她。
他的言语里有深深的疲惫:“再陪我一会儿。”
“若你下回发了病,我该做什么,才能让你好受一些?”
他半晌没言语,久到殷离以为他要睡去了,才听见他说道:“就这样,在我身边就好了。”
曹皇后满面惊慌,撇下华清园众女眷,疾步往明德殿去,因内侍慌张来报,三殿下又发了喘症。
待至明德殿,却见小福子在外头守着,怒声骂道:“整日由着你主子胡闹,可见就是个谬种!”
小福子忙跪下磕头,又焦急地劝道:“皇后娘娘,方才请医正来过,殿下现今……已大好了,您还是……”
您还是迟些时候再来吧,小福子咽了口口水,生生把这话按回喉咙里头,心虚地瞥了一眼亮着灯烛的内殿。
曹皇后一心担忧赵烨的安危,疾步往内走,跨步入内后,却在内殿与外殿相隔的点翠花鸟祥云挂屏上,见着两个依偎的影儿。
曹皇后心内百感交杂,她侧头去看月孛,月孛面上带了心酸,后又把那心酸释下,换上笑。
二人放轻了脚步,步出明德宫。
*
是夜殷离未回府,赵烨的喘症折腾到夜半,华清园的女眷都散尽了,以夜深为由,曹皇后便留殷离于宫内过夜。
端王府距缃阳路程稍远,薛鹤仪也暂住大宁宫几日。
彼时赵烨发了喘症,宴席草草而散,鹤仪忧心殷离去向,在得知她与赵烨在一块儿时也放下心来,同赵柔往明德殿去探视了一回,小福子在外头守着不让她二人进,只道赵烨身子虚弱非常,二位还是明日再来。
二人在这静谧长夜中缓步走着,赵柔有心事,屡屡欲言又止。
鹤仪将她这情态都看在眼里,颇为善解人意地说道:“殿下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赵柔才像得到了释放令一般,将这不上不下的疙瘩倾吐出来:“阿芷与这庄离关系这样好,可曾听她说起过她的母亲殷氏?”
鹤仪停下脚步,侧头看向赵柔,没有言语。
殷离从未同她提起过自己的母亲。
她想起王弘毅口不择言的羞辱之辞:
“许是府上一个端尿倒屎的低贱婢子,又或者,是与那下流娼家的一段露水情缘……”
她面上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