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陨
殷离嘴里只喃喃,念爹爹。
“唤医正!快去唤医正!”
殷离蠕动着嘴唇,唤赵柔的名字。
“你……你说什么?”她见殷离似是要说什么话,俯了身子去听。
一瞬间的功夫,热气便从口中喷涌而出,赵柔吓了一大跳,殷红的鲜血溅上她的胸襟,缝着金线的粉白褶裙,她慌了手脚,捧着殷离的脑袋,哭道:“庄离……庄离!你怎么了,你莫吓我!庄离……”
殷离抬起手,去抚她的头,想另她再近一些。
赵柔忍着眼泪,凑近她,雷声的轰鸣刚过,她终于得以听清。
“求求你……不要,不要告诉我爹爹。”
泪水汹涌而出,赵柔抱着她的脑袋,失声痛哭。
*
庄图南策马护赵平后撤,赵平承受了肩上这一箭,面色苍白,双眉紧皱,仍旧忍疼策马前行,二人疾驰至一处树木葱茏之地,下马后又步行几十步,才隐在一处天然巨石下。
庄图南小心翼翼地握着那支箭,面带担忧:“殿下,失礼了。”
他语音才落,手上便用了力,一瞬便将箭拔出,敷上草药,用细布包扎。
赵平面色苍白,冷汗满额,心里头却在骂娘,姑母哪里找来的愣头青,差一点就得给他扎心窝子里头了,这射艺也太差了!
那位置要再偏下一些,他可就成了大宋朝第一个被自己人射死的太子了。
这遇刺是他与赵姬的自导自演,他先通过东宫里头的那位楚氏,给端王传递去所谓的密信,端王的性子,他最为了解,楚氏越是举步维艰,端王越不敢轻举妄动,只因女子心性,最是朝三暮四,停留不定,昨日是他赵拓和皇帝的爪牙,今日便是他赵平的檐下雁,因此对密信上的内容,赵拓定不敢轻信,可他定会加强身边武备,调度宿卫以防不测。
如今在众武官眼前导的这出戏,人人都瞧见刺杀太子的刺客明晃晃身着禁军宿卫制服——自然,那刺客曾在端王府交流甚密,随后,赵姬便会带着中茨兵赶到,生擒这几个刺客与带着宿卫追赶太子行迹的端王。
他故作惊慌:“天师,到底是何人刺杀本宫?”
庄图南皱眉沉思,在看到手中矢箭的一瞬,他便看出这箭非为一般兵器,京师及各州县都置有军器作院,分散各地的作院所造军备皆会印以产地及锻造时间的字样,这支矢箭上的镌刻字样,是樊阳军械作坊。
庄图南沉声:“是端王。”
能另这批人伪装成禁军宿卫的模样,潜入戒卫森严的猎苑,暗害太子性命,除如今在朝堂中权柄滔天的端王,再无旁人。
赵平倒吸一口冷气:“五哥,竟狠心至此。”
他忍着肩上的剧痛,见庄图南已是不疑有他,心内庆幸,事已成了七成,接下来的戏码便是待王元清将那刺客捕获,赵姬生擒端王,而他则以身受重伤的模样出现在皇帝及百僚面前,问责端王。
他心里头忖度着,这会儿时间,顾福全也该来救驾了,只是这计划中偏生多出个庄图南,将这逃亡路线给带乱了,顾福全只怕寻不到他二人。
他面作虚弱地开口:“天师,长留于此不是办法,我观察过这猎场舆图,知晓该往哪个方向去。”
庄图南按下他蠢蠢欲动的肩:“殿下放心,依王将军的能力,对付一二小贼,犹对付蝼蚁,尚不会追至此处,你先在此处休整,我去附近探查一番。”
他叹出一口气,也作罢。
过了半晌,便听见一阵缓急的马蹄声踏来,二人掩饰身形,凝神静听,窥探来人样貌,发现此人正是顾福全。
赵平面上欣喜,顾福全竟能寻至此处,他呼喊来人,庄图南急促出声制止:“不对,情况有异!”
可此话一出,已晚了,顾福全听见赵平的呼喊,侧身循声音来源望去,策马便往二人藏身处来。
然而听着这如擂鼓的马蹄声,赵平面上也起了异样,庄图南已抓起他往丛林深处跑。
直至顾福全凌厉的声音传入耳中,赵平面色遽白。
“追上去!格杀勿论!”
话音才落的一瞬,便有黑云倾轧着淅淅沥沥的雨水泄下,雷声从山边滚来,打下几响刺目的惊雷。
庄图南回头,旋即开弓控弦,矢箭破云穿雨而去,迅雷之势刺入一宿卫马身,那马惊了步伐,踢踏不止,顾福全眼底带了杀意,却被惊弓之马横冲直撞,险些被撞下马身。
惊雷更甚,雨顺势而大,趁顾福全一众人自乱阵脚,庄图南与赵平跑至密林间下马处,迅疾翻身上马,身后箭矢疾发,庄图南回首,横起长槊。
他的声音几乎要淹没在雨幕中:“我拖住他们,殿下快走!”
赵平咬牙,攥紧缰绳,双腿一夹马肚,回头看了他一眼,终是一声驾喝,往前方冲去。
轰雷声更甚,追赶着往山间来,庄图南看向天际,见着的是雷蛇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