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之見
靈感,霍地起身,踱步沉思了起來。
舒蝶見狀猜想夫君大概已經想到正點子上了,大感欣慰,覺得夫君那麼聰明,那麼自己在這個點上就不必說得太露骨,直接跳到下一步好了。於是她說道:「若主上真能買塊地的話,我想去楚國,南方溫暖,生活舒適。而且…」,她面帶羞澀地說道:「暖和的地方好像宜於生孩子,你瞧,楚國人那麼多,甚至比秦國還多呢!」。
邵巾擺擺手,說道:「別吵!別吵!我在思考呢!」,他繼續低頭踱步,口中喃喃自語道:「嗯,楚國…賣爵…楚國要什麼爵…」。
如果要選拔當時最難遊說;策士最無施其計的國家,那周王室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名,不過周王室也沒有什麼值得去遊說的就是了。說他最難遊說,是因為周朝的少年天子十分閉塞,除了司徒邵巾一人,其餘誰都不見。然而這個邵巾對天子忠心耿耿,無法威脅利誘,而且此人非常剛愎自用,誰的意見都不愛聽,只有自己想出來的才是好主意,十分難搞。
既然如此,早些日子白圭要幫姬宇辦事,就把腦筋動到了舒蝶身上。他命白禮去和舒蝶談妥交易,為她出了贖身費用一千金,這是她一輩子都積攢不到的鉅款,還附贈一百金的嫁粧,條件是要她對她的老公潛移默化一番。當然,一千一百金也不是那麼好賺的,舒蝶為此接受了特訓,考試通過了才拿下這筆訂單。白禮還答應她,若大事告成,另外再送她良田二十頃。這倒不是信不過舒蝶會不信守然諾,而是以加碼重賞,鼓勵她更加用心演出。
邵巾看來已經靈感大爆發了,他想到了個絕妙良策,就興沖沖地跑去找周天子,請命出使楚國,為大周之存亡續絕肝腦塗地。
幾天後邵巾晉謁了楚王,一見面就先開始哭窮,說周天子從小就靠東周公、西周公這些臣子們的施捨過日子,實在太沒尊嚴了!邵巾說著說著就想起自己婚前的生活是多麼清苦,悲從中來,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哭得好傷心,楚國君臣不明就裡,都很讚許他的忠心。
邵巾擦了擦眼淚鼻涕,說天子知道楚王寬厚大度,楚國地土地又多的不得了,就派他來問問楚王,可不可以給天子一郡之地,讓周室遷都該郡,使天子從此不必再仰人鼻息,得以安居其地,自食其廩。
什麼?天子向諸侯請求領地已是前所未聞了,周朝第二次遷都(註三)更是不得了的大事,把楚王及部分大臣嚇了一大跳。這兒說部分大臣,因為另外一部分大臣已就此事和馮喜“溝通”過了,若面露驚訝之色,那也是裝模作樣而已。
邵巾還說若楚王能慨贈一郡之地,那麼等到周室遷來時,天子很樂意與楚王會面,公開承認楚國的王號。
此話一出宛如石破天驚,比較起來,前面所說的索地與遷都都微不足道了。蓋當時各國的王號,要麼是自己封的(註四),要麼是結夥互相承認的(註五),無論哪一種都是僭越,頂著這些王號還是頗為心虛的。但若王號能得到周天子的承認,那就完全不同了,變成十足十名正言順貨真價實的「王」。也就是說,天子願意承認天下有兩個合法的王!這等創意與勇氣實在令人目瞪口呆。
周使的提議像是天上掉下來個大元寶,楚王當然千百個願意。但畢竟此事太過重大,無論如何都得先走一趟廷議的程序才能定案,而且也才夠穩重,才夠身分,豈能像小孩見了糖果一樣的急切?所以楚王強忍住立刻便要同意的衝動,請周使先回驛館休息,等候消息。
(註一)傳說九鼎每只重達“千鈞”即7,590公斤。後來武則天重鑄九鼎,依《資治通鑑》所載用銅量記算,每只重41,180公斤。而宋徽宗重鑄的九鼎,依《宋史》所載用銅量記算,每只重15,473公斤。無論兩次重鑄的重量,還是傳說中的“千鈞”,都遠非人力所能舉起,秦武王應不會傻到去挑戰血肉之軀之不可能。九鼎比較可能的重量,可參考「后母戊鼎」,那是商代王室祭祀用的鼎,重833公斤,極厲害的大力士或許還可以嘗試一下。
(註二)孟賁,或為孟說,秦武王手下,是著名的大力士,據說能生拔牛角,與秦武王比試舉鼎致秦武王被鼎砸死,因此獲罪而被滅族。
(註三)周朝第一次遷都是公元前770年,由鎬京(今西安市長安區)遷往洛邑。
(註四)當時自立為王的有:楚(公元前704年稱王)、越(約公元前505年稱王)、秦(公元前325年稱王)、宋(公元前318年稱王)。
(註五)當時互相承認為王的有:魏、齊(公元前334年“徐州相王”),以及魏、韓、趙、燕、中山(公元前323年“五國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