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娣

了阖着的眼。

瘦弱的身影逆着月光。她站的笔挺，一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一手抱着臂膀。哼歌声是从她喉咙中传出。

王招娣听过这首歌，她的母亲曾温柔地给抱在怀中的，熟睡的弟弟唱过。

“……，…刘姨…？”

她努力想要看清这个和平日里截然不同的人。温柔的眉目，潮红的脸，以及疯狂上扬的嘴角。一切都是那么不协调。

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这个人的瞬间，红肿干涩的眼睛中好像又溢出了泪水。所有的不甘与愤恨悉数转化为委屈。

她又一次依偎在刘姨的怀里嚎啕。

“你……你怎么才来啊，呜呜…我一直在等你…”

刘姨单手搂着她，哼唱着儿时的歌谣。

刘姨温柔地听着她的话，在她喘不过气的时候轻拍她的脊背。

一曲方休。她的声音却还像刚刚的歌声那般飘渺。

“我的母亲从来没给我唱过这首歌。”刘姨看着怀中的王招娣眼神迷离，像是在透过她看什么人。

“招娣……现在我把这首歌哼给你听了，你高兴吗？”

王招娣有些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抽噎着没有打断。

“从前我不明白我的母亲，但现在我明白了。”她轻咬着下嘴唇、脸颊也泛着红，温柔地撩开王招娣杂乱的碎发，然后抚摸上她的脸。

“我的母亲也是买回来的，她的日子过的并不好。在我想要逃离那个家的时候，我也曾哭诉着找她，希望她能给我一些钱财。”

短暂的停顿后，打破寂静的是刘姨的一声嗤笑。

“………呵。我和她啊，真不愧是母女，都一样自私自利。”

“她哭着和我说，刘招娣，娘知道的你过得不好，但娘也是这么过来的。凭什么娘能忍受这种日子你就不能呢？凭什么你就想去过好日子，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呢！”

“后面她除了送饭再没来看我，我一个人在柴房关了很久。”

“我在柴房里面能听到她给弟弟唱歌，她从来没给我唱过。”

她的手从王招娣的脸上移开，黑暗模糊了王招娣的脸。她看着更像从前的她了。

刘招娣看着年少的刘招娣，慢慢摸上了头上的血钗。

“直到我出嫁前她才来找到我，给了我这一钗子。她说那是她的母亲留给她的，现在她将钗子给我了。她说她希望我以后能过的比她好，也希望以后我的孩子都是男孩。”

“招娣，你说她真的爱过我吗？可为什么哪怕是一首歌也没给我唱过呢？”

刘姨突然笑了，她温柔地将血钗递给王招娣。王招娣不说话，看了看钗子便还给了刘姨。

“她连祝福都只能说这种话。”

“但很可惜，我一样都没做到。”

“招娣，招娣。我们真的很像啊，招娣。你能分得清我们的人生吗？”

王招娣看着她：“刘姨以前叫刘招娣？”

“是啊招娣，我叫招娣。…你分的清吗？”

刘姨凝视着她，痴痴地笑了。

“没关系招娣，马上就能分得清了。”

“你不用经历那么多苦难了，因为有我。”

“招娣，你一定很开心吧。是啊，我也和你一样高兴…”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不应该这样活的，你应该和那些大户人家娇养的小姐一样才对……”

“到底…到底哪里出问题了呢…”

她又痴痴地笑出了声。

“没关系招娣，马上你就会拥有崭新的人生了……和我不同的、完全不同的，崭新人生！”

王招娣已经被突如其来的认可冲昏了头脑，危险全然觉察不到。

原来，原来刘姨竟然一直这么喜欢她吗？

在她的眼里自己原来是如此不同吗？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的，以王招娣的身份获取的存在价值。

幸福太突如其来，她好像置身天堂。

王招娣心下酥麻一片，热泪夺眶而出。她想告诉刘姨她们一起逃走后她一定会好好对她，告发她的事她也完全不在意了。她们逃走后可以有崭新的人生，她们一定会幸福的。

可她感到有什么东西刺入脖颈，凉凉的，温热的液体流出并伴随着剧痛。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刘姨，刘姨却依旧温柔地看着她。不，不是她，她只是一个媒介。刘招娣看的是年少的她自己。

王招娣意识到这一点后，彻底疯了。

她想要挣脱刘姨的怀抱，可是她已然没有气力。

她的人生就要停留在这一刻了。所以刘姨才会说她不用再经历苦难了——死人是不会有感受的。

在最后，她无力地瘫在刘招娣怀中，贪恋这最后的温暖。

耳中传来了刘招娣的哼歌声，她听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