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

皇后病了，出于孝道，恭王不能对其不闻不问，前往义安宫探望之前，他先传来司宫台大监江陌问话：“皇后娘娘如何得病了？”

江陌回道：“近日天冷，娘娘不当心染了风寒。尚药局已经为娘娘瞧过病了，请殿下放心。”

恭王话头转到了别处，“听说靖王眼下在歧州，本王给他发了两封急函调马，他都未回。最近靖王和诸牧监之间是否有过政务来往？”

司宫台大监江陌身兼诸牧监一职，听了此话躬身道：“半月前靖王殿下通过兵驿向诸牧监和兵部驾部发了一封军报，军报上列明了今岁八牧田马匹的出生数量、死亡损耗以及最新的簿籍。”

恭王已经开始不悦，“平康军急用五千匹马，诸牧监能否尽快调出？”

江陌躬身解释：“回殿下，先帝命诸牧监协从靖王殿下，奴婢万万不敢违背。”

果然如温绪所说，顺永帝遗诏中的“协从”二字让靖王掌了大秦全境的马，没有靖王的令，马坊内的马就无法随意调用。

江陌告退后，恭王发了脾气道：“靖王有功夫发军报，会没有功夫回复本王么？我瞧他是故意的！”

温绪安抚他道：“殿下息怒，在平康军的兵丁满额前，此事可以慢慢同靖王协调，现在就把马调出来，还需支出军费去养，实则是得不偿失。”

恭王顺着他的话一想，起身道：“那就先让靖王帮本王养着马吧。”

恭王秉持孝道来到义安宫，皇后在病榻上轻咳，催促道：“母后知道载笔有孝心，本宫今日感觉好多了，尚药局也说本宫无大碍，你快回太极宫处理政务吧。”

皇后半句话不提叶赫一事，如此让恭王心里愈发愧疚，跪坐着垂头说：“儿臣应当事先征得母后同意的，儿臣知道母后留着叶赫……”

皇后暗含一丝冷笑，打断他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就让它过去吧。载笔不要自责，这案子刚结，三法司那头短期内难以重审，叶赫的口供改不改得了也还难说，你大哥的冤情待以后寻得铁证再查。载笔，目前你的安危最要紧。”

恭王抬头看到的是深明大义的皇后，把他这个储君的利益放在了首位。他暗斥自己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乖顺的应是。

通过叶赫一事，皇后看透恭王就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温绪此人不值得深信。皇后懂得取舍，她不会耗费精力同恭王培养所谓的母子亲情，当然也不会恶化他们之间的关系，她要维持表面上的热络以谋己需。她谋的是太后之权，不是恭王母后之衔。

皇后趁机教导他道：“载笔有空多去瞧瞧王妃，徐家辅弼之功不能忽视，我们母子要有感恩之心。”

见恭王俯首帖耳再次应是，皇后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问：“最近政务上是否遇到过难处？”

“回母后，”恭王面有难色起来，老老实实说：“靖王不肯为儿臣调马。”

皇后端着药盏喝了口药，呷着苦味蹙眉，“载笔想想平康军的军费是如何调出的？是因为燕王有所求，叶赫活着就是他的弱点。只要找到靖王的弱点，你想要的马眨眼间的功夫就能调出。”

靖王的弱点？

恭王想不到靖王有什么弱点，秦衍的脾性要比燕王和齐王都张扬，应当是他们兄弟五人中最勇猛精进的一个。父皇生前留下寥寥数语，只有靖王和昌睦公主受到了嘱托。说明在政务方面，秦衍没有疏漏，甚至算得上是出色，所以才能得到父皇认可。除此之外，秦衍作风正派，纸醉金迷、声色犬马，他只亲近犬马，而亲近犬马本就是他的职务。

皇后耐心进她的药，终于等来恭王脸上恍然的一瞬：“靖王妃！花、花鸟司的那位司佐！”

宫变当晚，靖王为了唐颂的安危先是威胁北衙禁军，声称唐颂是靖王妃，任何人伤她不得。而后他只身入了刀剑无眼的乱局，将她从中解救出来。靖王最在意的人是唐颂，唐颂就是他的弱点。

皇后配合他的话想了一想，给了恭王一个赞赏的眼神，“当初能从你大哥派遣的死士手中逃出生天，可见她的功夫是相当了得的。宫变那晚，她宁愿弃刀也不伤你大哥，可见她不是燕、齐两王任何一派的人士。靖王认准她做靖王妃，她就是靖王的人。”

“可是，”恭王道：“要怎么做才好？”

皇后引导道：“载笔将来是要做明君的，明君一定要懂得恩威并施的手段。”

“恩威并施？”恭王还是不解。

皇后心底暗骂一声“蠢货！”，面上笑得慈爱，“刑司司佐这面给予恩惠，靖王那面动用帝君的威严……”

听到“刑司司佐”四字，恭王才领悟到位，接上皇后的话道：“本王可以提拔她做花鸟司司长！花鸟司内有燕、齐二王的人手，唐颂出任司长对我们最有利！一举两得之计！母后英明！”

“唐颂出任花鸟司司长本就是章程内的事，这样的恩惠不够。”皇后放下药盏道：“母后再给你提个一举两得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