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向
非门第出身,而是一己才具,然君子极力,不必傍人篱落,足以垂范后世。同时,诸君与其他四馆学生也并无不同,伟业光大者,自古不问出身,光前裕后,流名竹帛,何人皆可为之。”
燕序齐看向赵琛和吴冠,“对于我们读书人来说,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自己的出身,辜负家乡父老的信重。学子,可争功名,不可争虚名,切忌浮华攀比之心。”
赵、吴二人垂手肃立,“学生谨记博士教诲!”
最后,他看向众学生,“今日之事,他们两人已经认错,希望诸君引以为戒,时刻警醒自身,跟天下大多寒士相比,我们有一方屋瓦遮风挡雨,有一口饭食果腹,已幸甚至哉。今后,亦不可视其他学馆学生为仇敌,他们将来可能是诸君入仕后的同僚,慎独、慎微、慎言、慎行,君子严于律己是为正途,他人他事皆为身外之物。”
话落,众生异口同声的道:“学生谨记博士教诲。”
“好,”燕序齐欣然笑道,“那么此事便到此为止,时间已晚,请诸君早些休息,明日我们按时上早课。”
安抚好一众学生,等他们渐次散去,燕序齐出了正殿大门准备回自己的房舍,丹墀下走来一人,看到他以后急忙拱手:“玉向!”
燕序齐拱手回礼:“原荣。”
来人是中书舍人杜郁茂,他是顺永四十一年的榜眼,与燕序齐是科考同年,两人在考场上相识,一同入仕结交。“我刚刚听闻今夜之事,很是担心你。”他问:“如何?人都找到了么?”
见燕序齐颔首,杜郁茂松了一口气,“这就好。”
燕序齐轻叹:“京兆府并无深究之意,如此最好。倘若节外生枝,四门馆的清名就败在我手里了。”
杜郁茂安慰道:“此事是那两个同学糊涂,怎能怪你?况且今夜去寻风月的还有弘文、崇文两馆的学生,宰相府和东宫应该不会坐视不管,任由事态发酵。”
“原荣,”燕序齐看出檐外,仰视苍穹,“可这天下终归是天下人的天下,而非宰相府和东宫的天下。”
“玉向……”杜郁茂看着他的侧影发怔,问道:“你该不会希望事情闹大吧?”
燕序齐看破云层厚重,月下淡笑,“我不希望,但我不惧怕,即使自己受到牵连。你最近在舍人院如何?还安逸么?”
杜郁茂随他去看天上那片云,云遮了月,月失了清明,“还是老样子,清闲。”
*** ***
宰相府深夜来了访客,是京兆府法曹参军事何胥,听他把事件前后复述完整,杨书乘抬手请他喝茶,“这次是我欠水澄一个人情。”
水澄是公孙澈的字。何胥忙替京兆尹道不敢,暂坐片刻便道:“卑职不便久留,衡宰大人告辞。”
杨书乘的长子杨牧在一侧旁听,送何胥出府后回到正堂,他问:“父亲以为此事应当如何处理?”
杨书乘道:“事关门下省和东宫,共议。”
杨牧是太子十率府其中一卫左右卫率的上将军,进出东宫相对便利,于是他叫了府上两个随肩跟着,道:“我去去就回。”
杨书乘送他到府门处,嘱托道:“小心一些。”
宰相府位于长安西城金城坊,深夜出行遇到的唯一阻碍便是隶属于金吾卫的左街使,所以当杨牧被三个彍骑拦下时早已做好了准备,他解下腰间鞶囊丢了出去。
为首的街使在马上接了,查验后带领另外两人下马行礼,然后把鞶囊送回。杨牧伸手去接,撞上马下一双眸。
“见过杨上将,失敬。”
杨牧看着她皱眉,“脸生,之前没见过。”
唐颂抱拳:“卑职一个月前方入职,夜间巡查的多,所以将军不曾与我谋面。”
“你父亲什么职位?”杨牧问。
南衙十六卫选拔侍卫主要通过武举和门荫录取的方式,武举录取的庶人名额有限,每岁三十人。门荫录取的人员是五品以上亲贵子孙,所以杨牧才会问唐颂的出身。
唐颂回道:“武宁侯。”
“原来是唐家人,”杨牧看她的眼神起了变化,收起一些傲气,“侯爵的门荫,九品的武职,低了。”
凡有封爵者以及五品以上官子孙以荫入仕武职时,根据父祖的身份和官品的高低,叙以不同的品阶,侯爵出身从六品下。
杨牧的意思是说她九品的街使一职官阶过低,与她的荫资不匹配。唐颂再次握拳,“武选在即。”
所以,晋升也在即。
杨牧听出她的话外之音,未再多说什么,催了马向东宫驰去。
唐颂目送他的背影,挑了唇角。京兆尹果然有攀附之心,今夜所发生的事,宰相府已经通过公孙澈得到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