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港

一行人抵达杭州时已经是三月底，花鸟司南下杭州采选循例驻宿皇室在杭的行宫，这是花鸟使的一项特权。

行宫坐落于花港坊，皇室在各地的行宫普遍建于郊外，花港行宫则融入市井，与普通人家的园林左右蝉联。这是因为大秦先祖皇帝巡查杭州时，发现杭州景色秀美、民生富庶，把行宫建在人气兴旺的城坊内，可以暂时摆脱名缰利锁的萦牵，像普通百姓一样体会人世烟火。

傍晚众人刚在行宫内的花鸟殿歇脚，杭州刺史许顷智便带着下属前来会见。

玉阶彤庭，湖山碧栏前一众花鸟使锦衣玉面，个个身姿英挺，风貌不俗，不愧是随行圣驾的仪仗装点。

高枧溪带领下属拱手见礼道：“此次南下采选用人的政务来往，就有劳刺史大人接洽了。”

许顷智抬手免众人的礼，笑道：“花鸟使南下有如圣上亲临，采选之事刺史府一定尽力配合。”

高枧溪道：“花鸟司采选宫女的范围是九品以上五品以下官宦之家十六岁至十八岁的女子，还请刺史大人提供符合条件的人员户籍，卑职等审核后进行复选。至于宦臣的选用，则由花鸟司郎司到民间征选，人额确定后再同刺史府交接。”

高枧溪所言是采选的惯例，许顷智听后道：“两日内我让刺史府把户籍整理好送到行宫，在杭这些日，高司长如有任何不便之处，及时同刺史府联络，凡是力所能及的事，刺史府必不推托。”

“有刺史大人这番话做保，”高枧溪笑道：“花鸟司上下尽可以安心了！”

谈完公事，许顷智开始谈私事：“诸位一路车马劳顿，晚膳是否用过？刺史府请花鸟司用膳如何？”

高枧溪笑道：“刺史大人的地主之谊卑职等心领了，除了正事，其他事情就不劳烦刺史府为花港这边挂心了。”

意思是除了采选一事，花鸟司其他事情他需尽量回避，不要插手他们在杭的活动。时隔四十余年，皇权重新启用花鸟司，意图甚至不明朗，这让许顷智不免有风声鹤唳之感，他意会后，强笑道：“随你们的意思来。”

双方拜会过后，许顷智带领属下离开行宫，行宫内曲廊环绕，隔着一片水泊，对面廊间内迎面走来一行人。

夜色被由远及近的宫灯燃亮，为首一人官服上的花鸟纹骤现，一双冷眸偏移从他面前一瞥而过，许顷智心中一凛，不由缩了下脖子，仿佛躲过了一尾刀光。

他心有余悸地追看过去，那行人已经带着光火走远了，下属们开始议论纷纷。

“是个女郎！”

“花鸟司有两位女郎，女司司长梁熙君还有刑司司佐唐颂，不出意外，就是这二人中的其一了。”

长安那面警告过多次，花鸟司入杭动机不明，需要万分警惕。许顷智暗呼了口气，脸色暗沉下来，心底涌出的恶寒提醒他，花鸟司此行对他来说是个巨大的威胁。

目前在职的花鸟使大部分都是第一次来杭州，他们难以按耐好奇的心情，趁夜潜入了杭州城坊间。

花港坊靠近西湖，西湖沿岸商铺林立，人流如织。不同于长安玉阁红楼的厚重，这里入眼是苏杭一带典型的白墙黛瓦，依傍一湖澄碧，所有的色泽也都变得澹然了。

望着眼前繁荣的闾阎景象，一群花鸟司使双目熠熠，长安富贵，杭州温柔，唐颂默叹，只有河陇是寂寞如烟的。

刺史府把户籍送到行宫后，梁熙君带领女司着手斟酌人选，韦笙带领郎司花鸟使深入坊间乡野择选适合做太监的童稚。刑司则在寻找接近许顷智的途径。三日后，三司司长齐聚行宫花鸟殿议事，高枧溪邀请唐颂加入谈话之列。

韦笙当先开口道：“杭州这地方不对劲，自小听闻江南富庶，但这两日到乡下选人，我却感觉并非如此，那些农户争着抢着要把自家儿子送进宫当太监，这次南下郎司选用太监的名额是一百人，这才刚去了一个县，符合甄选条件的童稚人数已破了五十，个个都是聪明伶俐的孩孺，普通人家但凡有口粮吃的，怎么舍得让儿子去挣太监的名额，除非是穷到揭不开锅，家里一口人入宫做事，能免一口人的徭役。因为弄不清状况，我们郎司这面只登载了户籍，没有正式选人。”

梁熙君道：“女司选用的官家女子，倒没什么异常，无非就是那些官家小姐哭哭啼啼，不肯入宫罢了。”

高枧溪认真想了想韦笙的话，从殿外把钟黎叫了进来，问他道：“这两日我让你盯着许顷智，有何发现？”

钟黎回道：“杭州刺史许顷智每日卯时上值，酉时散值一切正常。刺史府戒备森严，卑职等不敢贸进，许府护院的人手也不少，卑职等也不便擅自闯入。但许府这地方值得深究。”

“怎么说？”高枧溪问。

“许智顷的府邸建得跟座宫殿似的，”钟黎道：“那大门边的两头石狮比宫里的还气派，门脸就不符合建制，内里指不定多富贵呢！”

高枧溪听得浓眉皱起来，“确实值得追究，把许府作为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