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蟾
然的想到了萧羽,她怔然望向杯中,望着自己的倒影,也许这就是陈国公逼迫萧羽一定要在兵部谋求高位的原因。
“可是,”她道:“十六卫中的一卫金吾卫上将军宋白群是殿下的人。”
“是,”秦衍看着她睫毛被茶雾熏蒸得湿润,“所以我们不过是在纸上谈兵,谈得都是表面上的一些踪迹,当矛盾真正浮现时,才能看清谁是谁的人,否则也不会有间人、暗桩之流存在。”
他从她的表情推测到她应是想到了萧羽,但当下的时局不明,他不想干扰她的判断。如果他们是时局之外的人,他会明确告诉她,他不愿她和萧羽走的过近,甚至可能会阻挠。
上次在兵部,她管萧羽叫“萧泓然”,他不想听到,一次也不想。他只喜欢听到她用轻快上扬的语调称呼他的名和字。
“说到用人,”唐颂道:“之前查军粮案时,我顺便查过宋上将、陈郎将、林将军和郑铺长的户籍。”
秦衍回过神,看向她问:“看出什么了?”
“之前我租宅院时,听陈宵意聊过一句家常,说他奶奶大寿,他给他奶奶送了香料做寿礼。”唐颂道:“但后来我查户籍时发现陈宵意根本不是京都人士,他是宁州人,宋白群是宋州人,总之殿下的人都不是京都人。”
“你在入花鸟司前应当也查了花鸟司一些人的户籍。”秦衍把着茶盏挑眉,断眉太嚣张,他像是把着酒盏。
“是查过,”唐颂承认说:“各地人士都有。”
“多留意外府外州人士,特别是门户凋零的人。”秦衍道:“这就是我用人的习惯,牵累越少的人越忠心,他的家人、氏族不会被他人用作威胁,突遇急变时更容易脱身。我只在金吾卫和花鸟司布控了人手,之前是为了查案,眼下是为了自保。燕、齐之争,我不会插手,更不会偏向任何一方,不管圣上立谁做储君,在我眼里差别不大。走一步看一步,长安留不得我,我就回武州,我的两万兵马在那里。”
唐颂望出亭子的栏杆,看到河面上似是有条鱼儿跃起来又落入了水中,再次望向杯中,杯中盛着傍晚。关炎培带着骑行的席帷来报:“回殿下,该出发了。”
唐颂放下杯盅,起身同秦衍告别:“祝殿下一路顺风,诸事顺利。卑职告辞。”
秦衍经过她,下了亭子,“送你到门口。”
唐颂哦了声,没有推脱,跟着他向外走,她不放过朝中的任何风向,“近日圣上询问了平康坊一带妓馆的纳税额度,不知何意?”
“坊间狎妓风气颇盛,一年盛过一年。”秦衍道:“下至平民百姓上至官员贵族都好这口儿。一度也是文人学子们追逐的风尚,一些白屋寒门家的子弟入京赶考甚至借住于妓馆,受妓/女资助,为妓/子们作诗作赋作为回报。圣上厌恶此类风习,所以五年前下旨禁止长安学生狎妓,专门从户部拨调了两笔款项发放给贡院,衣食费和校舍费,凡遇春闱,用来资助赶考学子。”
唐颂赞道:“圣上英明。”
“圣上曾有过取缔长安妓馆的想法,”秦衍道:“未能施行的原因就是妓馆纳税的额度相当可观,几乎抵得上一州每岁的赋税。可能因为恭王狎妓一事,圣上又起了念头,不过应该没有施行的可能,其中的利益牵扯太多,妓馆背后是富商巨贾,商税是又重税,国库、皇室甚至军费都得靠他们支撑。”
唐颂道:“我明白了。”
行至王府大门处,秦衍看她翻身上了马向巷外走去,正要转身时,他听到她叫他的名字。
“秦戎钺。”
他立在阶前回首,遇到她在马上回眸,“你大概什么时候回京?”
初夏的天,黄昏落不尽,月亮是不会出来的。但是秦衍看到了高居马背上的一轮月。
“八月。”他说:“很快。”
她默默颔首,带着两肩花鸟和一顶乌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