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

“滕宵，我是滕宵——我们以前是好朋友。”滕宵抓起她的手，让她能摸到自己的脸，渴望她能认出自己。

陈舒窈手上的血还是温热的，她抚过滕宵的脸庞，轻轻念着：“滕宵、滕宵……”然后她身体颤抖了一下，好像想起了什么，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出现在她的脸。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滕宵。”陈舒窈轻轻地说，然后朝她张开了双臂。

“是我。”滕宵用力抱紧她，脸庞贴在她有些潮湿的头发上，双眼又有了一种异样的酸涩，“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我们约好要一直做好朋友，你想起我了，对……”

她的话没能说完，一个坚硬的物体狠狠地砸在了她的后脑上——

一股要被开瓢的剧痛袭来，滕宵发出一声低低的吼叫，推开了怀里的陈舒窈。

她眼前发黑，后退两步，往脑后一摸，摸了满手的血红。

滕宵看着手上的血，感受着脑中传来的疼痛和眩晕，又抬头看着陈舒窈，她明明站在滕宵面前，但滕宵觉得她离她好远。

滕宵没有责难她，也没有再想制住她，只是轻声问：“刚刚，你说的话，是装的，还是真的？”

“真的，假的，假的，真的。”陈舒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挥舞着手里沾了血的泥偶——刚才她就是用这东西砸在了滕宵的后脑勺上。

“滕宵，早就死了！”陈舒窈大笑着说。

滕宵默然地看着她。

她即刻变得暴怒，狰狞地看着她，又重复了一次：“滕宵，早就死了！”

“我没有死，我就站在你面前！”滕宵也愤怒地叫了起来，她满腔悲怒无法发泄，如果要吵架，那就吵一架，如果要疯，就大家一起疯！

“滕宵，早就死了。”陈舒窈却像是根本听不懂她说的话，重复着同一句，只是这次的语气已变得悲伤，“她早就死了，我也该去死了。”

说完，趁滕宵还没有反应过来，她飞扑向一侧，看上去像是用力撞向墙壁，滕宵大惊失色，飞身向前，想要抓住她的手臂——

但是晚了一步。

她并不是要寻死，而是扑向了落在地上的泥造眼珠。

陈舒窈捡起那个眼珠，不假思索地塞进了那只空着的眼眶里，同时说完了最后一句话：“我们说好，要一起的。”

她的脸上是微笑着的，微笑着倒下。

但那微笑不过持续了几秒钟，很快，她的面容变得狰狞，五官抽搐着，嘴里冒出白沫，无数密密麻麻的虫豸在她皮肤下游动，身上泛起大块的红斑——血蛊苏醒了。

陈舒窈大口喘着气，仿佛是在经受痛苦，也仿佛是不能呼吸了。

“你怎么这么傻啊？”滕宵跪在她面前，将她已经瘫软下去的身体抱在怀里，泣不成声，“那是假的啊！”

那蛊咒就是这样的东西，在她崩溃的时候侵入她的意识，蒙蔽她的眼睛，让她看到可怖的幻觉，又让她向那个邪恶的存在许愿，她自愿献出自己的眼睛，以为能得到幸福和安宁。却不知道，在她彻底献出自己的那一刻，幸福就消失了，所有美好的企盼都会褪去，她甚至不再有感官，只剩意识坠入无尽，痛苦会如同浪潮一样，一波接一波地袭来，不断重复，直到她死去。

滕宵让陈舒窈的脸庞贴近自己，感受着她最后的温热的气息，过不了多久，她的身体甚至会彻底僵硬、石化、粉碎，到那时候，连保持人类的样貌和形体都会变成一种奢侈。

滕宵想要哭，想要骂人，想要砸东西，想要问她为什么不给她最后的机会。

但所有脑中的喧嚣都成了此时的寂静，她最终什么都没有做，连眼泪都不再流出来，只是抱着陈舒窈如同死去一样的身体，默哀着，悼念着，在心中酝酿最沉痛的誓言：

陈舒窈，我发誓，不会让你白白死去。

你付出的我必将帮你夺回，你遭受的我必将还诸他身。你的每一滴血和泪，都会化成我刺向他头颅的利剑。

我会记住所有，我会为你复仇，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

滕宵抱着陈舒窈，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安静秀丽的脸庞，已经变得灰白骇人，像是失败的塑像、廉价的人偶。

滕宵心中大恸，但不得不提醒自己：振作一点，该走了，她在这里守再久，也不能让陈舒窈活过来。

这句话在心中反复默念数遍，滕宵终于狠下了心，松开陈舒窈的身体，她轻轻落在地上，却发出重重的声响，那声音仿佛砸在滕宵心头。

她竭力让自己忽视那声响，也不看倒在地上的陈舒窈。她的心重新变得冷硬，干涸的眼泪凝固在脸上，变成一种麻木的涩痛。她起身擦掉所有和自己有关痕迹，再最后检查一遍房屋，确定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才将那个旧背包背起，转身离开。

门轻轻合拢，直到走的那一刻，她都没有再看倒在地上的陈舒窈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