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碰瓷的
常萤镇,坐落于复山脚下,正迎来它漫长岁月中的又一个秋天。
镇里的集市,并不热闹,多是一群老头老太太在和路边摊的老板讨价还价。
方知也从南城一路飙车到这里,心里的烦躁依旧没有减退多少。
十字路口没有斑马线,也没有红绿灯。人不多,但乱。不论是偶尔经过的汽车,还是随意通行的人,都乱。
一辆面包车“噗啪噗啪”的从路口经过,引来一帮老头儿的驻足观望。一个小孩手里提溜着书包,兴奋地喊道:“爷,爷!快看啊,那车四个轮子都没气了。”
老头慢吞吞地放下手里的象棋,回头看了一眼,又继续观察整个棋局。“车挺新的,怎么了?”
那辆面包车早已经过路口往东去了,老头只看见了正在找机会穿过路口的方知也的车。
车很新,南城新发布的限量版越野车,车身漆黑光亮,偶有一两滴泥水,却丝毫没有影响它的美感,反而给本就不羁的车型增添了几分狂野。
“哎呀,爷!不是这辆,这辆有什么好看的,那辆才有意思!”
即使关着车窗,小孩咋咋呼呼的声音还是传入了方知也的耳朵。紧皱的眉头因为小孩童稚的话语,微微舒展。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方知也正要转弯,却被突然从转角出现的白衣女孩逼停。
方知也不明所以,以为她是碰瓷的。
抬手重重地按在喇叭上,刺耳的声音惊得路人纷纷回头。但那个“罪魁祸首”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没有加快脚步,反而直直的向着方知也的车走去。
方知也还要再按,手却停留在了半空。
不远处的女孩,一身白色针织衣裙,纤尘未染,却不能将周身清冷的气息减弱分毫。一张脸有些苍白,手里提着七八个装满蔬菜的袋子。
那些袋子狠狠的陷进女孩的手掌,好像随时都能把她纤细的手指勒断。
她明明一直都在向他走近,他却觉得她静得像是画中的人。与周围格格不入,就像他这个突然到访的人一样。
突然女孩弯下腰,放下手里所有的袋子,蹲下身,一手撑着地,歪头看向车底,一手伸进方知也的车底。再站起身时,怀里多了只受了惊的狸花猫。
那只猫什么时候跑到他的车底了?
女孩不停地安抚着怀里的猫,向着路边走去。刚到路边,那只狸花猫就一下从女孩怀里窜进了花坛里,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在女孩的胸前留下几道挣扎的痕迹。
那纤尘未染的白衣,终究还是脏了。
接着,女孩稍微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对着方知也微微颔首,一双手比划着什么,方知也看不懂,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等回过神,女孩已经重新提起地上的东西走远了。
方知也开着车在小镇上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能住宿的地方,好容易用导航软件找到了一家宾馆,进去一看,里面早已人去楼空,显然已经倒闭一段时间了。
暮色临近,方知也坐在车里看着车窗外匆匆归家的人群,不禁有些失神。
又想抽烟了,他拿了根烟叼进嘴里,开门下车。靠在车门上缓缓吐出一口烟圈,却在烟雾之外再次看到了那道白色身影。
女孩手中又多了几个袋子,正快步穿过马路,向着路边停着的几辆破旧的三轮车走去。手里的袋子使她本就瘦弱的身形显得更加摇摇欲坠。
那几辆三轮车的主人原本还在热情地招揽乘客,一看到女孩却都纷纷背过身去,像是在躲避什么脏东西一样。
女孩却并不在意,径直走向一辆最破旧的三轮车,那三轮车的主人跛着脚,笑着就要接过女孩手中的袋子,女孩拒绝了。
方知也看着不远处的她,指间的烟忽明忽暗。
把所有的袋子安置在三轮车上,女孩终于解放的双手在半空甩了甩,又拿出其中一袋蔬菜递给那辆三轮车的主人,又塞了一些钱给他。
那三轮车的主人再三推辞,最后不得不接下。只是背过身去,拉着衣袖重重地按了按眼角。
三轮车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了,侧边的小门被几根铁丝固定住,但仍旧显现出一种随时都会弃车而去的架势。
方知也抽完手中的烟,发动车子,却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索性就顺着三轮车离去的方向漫无目的地开着。
道路越走越窄。一条勉强能通两车的水泥路穿镇而过,直达复山脚下。
黄昏时分,鸡鸣狗吠之声,此起彼伏。孩童嬉戏打闹的声音,彷佛要跟随万户炊烟扩散到小镇的每一个角落。
小镇崎岖的石子路上,偶尔经过三三两两提着画板的学生,言笑投足间都充满了朝气。他们是被学校组织来小镇写生的美术生。
突然一声急刹车,打破了小镇的宁静。
只见一个孩子怔怔地站在路中央,方知也的车堪堪停在孩子一臂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