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天地间

此刻她正靠在苏煦临的肩头，身上还盖着苏煦临的衣服，而衣服的主人正用手机看电影。

相思蹭的一下坐直了，因为长时间保持着歪头的姿势，她的颈椎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扭到了，疼的她轻呼了一声，“啊。”

苏煦临看过来，“咋了？”

相思揉了揉脖子，“欣悦姐呢？”

“回去了。明天她还要开店。”

她奥了一声，心想自己睡得也太踏实了，居然半路换了一个人都不知道！

她自诩防范意识很强，就连在公司午休都从来没有睡着过，时刻警醒着。刚才好像是有那么点儿印象，有人过来说话，但她那时候睡得不清不楚，还以为是护士过来换药呢。

想不明白，有点儿尴尬，只好抬头去看吊瓶，还有四分之一。

“最后一瓶，打完可以走了。”苏煦临也抬头看，“还难受吗？”

相思已经清醒过来，她有意的尽量端正了身姿，如果说之前她对苏煦临的心思还是在猜测，经过今天下午，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最好还是划清界限。于人于己都应如此。

她轻轻摇头，“好多了，几点了。”

“两点四十。”

苏煦临站起来伸了懒腰，“三点就能打完了。”

相思看见他上衣被扯上去露出的一截腰，想到了刚才照片上那个光着脊背被他姐姐楱哭的小男孩，实在难以跟眼前这个人对上号。再看看，他腰腹的皮肤上有些浅淡的疤痕，一个一个不太规则的小小圆点。

苏煦临忽然回头看她，见她的视线落脚处，他欲盖弥彰的往下拽了拽衣角。相思也别过头去，看着窗外的雨，“什么时候开始下的？”

“二十分钟前吧。”

果然是清明时节雨纷纷，再过几天就是清明节了。

她想让苏煦临也回去，但这三更半夜，苏煦临肯定不会走。于是她刻意的不再跟他说话，他也一声不吭，俩人就这样干坐着，时不时看一眼吊瓶。

终于挨到了拔针，相思内急，又不好意思跟苏煦临说，努力控制着。经过卫生间的时候，苏煦临倒是很大方的说自己要去方便一下，相思刚好也就去了。

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苏煦临已经站在不远的地方，斜靠在墙壁上，背对着她呵欠连连，手里还提着她的药。

正值半夜三点，人最困乏的时候。他晚上喝了酒，刚才在车里睡了一小觉，过来找她们，就看到相思靠着苏欣悦睡着了，苏欣悦也在丢盹，于是他让姐姐先走。

苏欣悦知道他揣了什么心思，按说人家姑娘已经有了对象，于理是要避嫌的，可于情，她又有些心疼弟弟。确定苏煦临酒醒的差不多了，才同意让他陪着。

姐弟俩也没想到，相思睡眠质量这么好，一个起来一个坐下，她居然只是哼唧了几声，就毫无察觉的靠着苏煦临继续睡了。

听见相思的脚步声，苏煦临转过身来，“车我姐开走了，我刚叫了车，还有几分钟就到了。”

“恩。”

相思不喜欢闻到医院的味道，让她想起以前，经常到医院来看相忆，都是些不好的回忆，所以现在一闻到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就有一种生理上的不适，非万不得已绝不来医院。

她要出去，苏煦临拉住她，“外面冷，我也没带伞，等会儿车来了再出去。”

“我觉得有点儿闷，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透口气。”

苏煦临想了想，把外套上的帽子给她带在头上，跟她一起出去了。俩人在医院大门口路边的公交站等车，相思偷偷的看苏煦临。

相思刚才本来想把衣服还给他，他没要，说自己不冷。可他现在只穿了一件短袖体恤，4月初的天，半夜三更，又下了雨，不冷是不可能的，她穿着他的外套还觉得冷呢。

凌晨的城市有种异样的安静，暗色的天沉沉无边，时间仿佛也过得慢。相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身体虚弱导致出现了幻觉。觉得这一时这一刻，不是真实存在的，是个梦。

不过一个月前，她生日那天，她和苏煦临也是这样站在路边等车，彼时他们刚认识，不对，都不能算是认识。他惹哭了她，话又多，还拿她开玩笑。她觉得这个人好烦，想要把他从微信里删除、拉黑，永不再见。

现在，他们已经算是朋友关系了，可他反而出奇的沉默。而两人之间像是有种默契，谁都不主动开口。

苏煦临的背影让她非常安心，即使此时是凌晨三点钟，他是一个她并不十分相熟和了解的异性。她却如此放松，丝毫没有戒心。

在这墨色苍穹下，细雨如帘的一方天地间，她有了一种荒诞的错觉，不合时宜的想到了，天荒地老。这并不关乎感情，而是一种对人生的感悟。

人这一生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事，缘分有长有短，物是人非是常态。但是无论那个人陪你走多久，走多远，当时相处的点滴都已经成为人生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