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悠远路漫漫

天色灰暗，快要入夜了。再不醒的话什么时候醒就难说了。

手上的东西震动了一下。他的手跟着一动。

念京发来的微信。

“我在此间还要待上几天，你若早归，可来小住。”

附上一串地址。

看地址是挺近的。

他回：半年没回家，我至少在洛北待几天吧。我爸妈像没我这个儿子似的。

他说完就把手机揣了起来，看着轨道外的夜景。那些树和田地连成一体，看不清细节，只觉得对着一个巨大的参差不齐的平面。平面之上几颗模糊的亮点。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响了。

念京：你爸妈没少阻碍你跟赵安夏吧？我看你们都不像那么开阔粗犷的人。

李宴桥：后来没有了。

念京：怎么就没有了？

李：他们不管我了。

……

李：我们吵了一场。话说清楚了。

念京：怎么？

李：……

念京：我是不是问太多了？

念京：抱歉。

念京：我得从你这儿取取经。吸取经验。早做准备。我有个妹妹还在叛逆期。

李：叛你个头啊。

念京：开个玩笑。容我再多嘴一句，我一直没敢问你，尊父母到底为什么反感你跟赵安夏的事情？

念京：难道此事另有隐情？恕我直言，她是不是有病。

李宴桥：……

话说到这里，念京似乎再不必羞涩了：还是遗传病那种。

李宴桥：是我有病。

念京：通，都通了。难怪伯父伯母爱管你闲事。你这风流成性的，难免祸害人家好姑娘。

李宴桥揉了揉头发，捏着手机简直难忍暴躁。

还有四十分钟，还有四十分钟。啧，权且拿这货做消遣。

李：话不能乱说。什么叫风流？还成性？我明明洁身自好。你当人女孩子都眼瞎吗？

念京：这话说的。有几分道理。

李：你也别有道理了。这会儿不是我有病就是你有病。世事变幻，沧海桑田。我记得你以前是个很懂礼貌、很正派的人。

念京：桥，你在学校里老师没教过你“知人知面不知心”吗？我有几副心眼，就有几重人格。

李：我现在绝交来得及吗？

念京：我是认真的。你不觉得你爸妈很奇怪吗？什么事情都很纵容你，单只这一个，特别……凌厉？

李：你想多了。就只是我这招蜂引蝶的作风不符合老两口的审美而已。他们更喜欢周洛琳那种我行我素独来独往的。你想什么？

念京：这么简单？

李：很多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他们有心理洁癖，只是不愿承认罢了。奥卡姆的剃刀听过没，不要做无谓的扩张。

念京：少年，不要老气横秋的嘛。听你说话我对你们这些书呆子都没有向往了。

李：别，千万别向往。别给自己制造幻觉。我们已经穿梭于重重幻境之中了。

念京：……

念京：我还是认为伯父伯母对你更上心。比起你妹妹像水一样捉摸不定，你的性格还是更容易被老一代接受。

李：周洛琳什么性格我都说不清楚，不过我一般比较讨人喜欢这我承认。要不怎么跟你玩得这么好呢。

念京：说得没错。不知道为何我感到有一丝阴阳怪气。

那据你这么说，你爸妈后来就没管你这事儿了，你们俩怎么还是分了呢？

念京问完就后悔了。太熟的人容易忘却边界，说得多了便该问的不该问的都问了出口，一不留神就给人心上扎刀子。他心中略过浅浅一惊，马上就把它撤掉了。

估计他还是看见了。

李宴桥：跟他们没关系。从始至终都和他们没关系。

最后一条是告诉他到站了，两人便没有再说。

念京看了看旁边架着二郎腿玩手机的念潮，心想现在的小孩真麻烦。“念潮，不然你还是跟哥一样，以后别谈恋爱了吧。智者不入爱河呀。”

后者扶了扶耳机，头都没抬一下，“你是不是背着我去考研了。”她摸了摸耳朵，耳机戴久了耳道里发胀。

“哎，吾生有涯而知无涯，以有涯追无涯，殆已。苦海无边呀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