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制14

病房门被人推开，室内落针可闻，陈熠躺在病床上，被子盖到心脏位置，左臂缠了纱布，胸前贴着电极片。

失去父母那一夜的种种历历在目，安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病床前，当她感受到陈熠浅淡的呼吸，起伏的胸口，方才止住的眼泪就那么滴下来。

他还活着。

陈熠双目轻阖，面色苍白，安宁于颤抖间去触碰他的手臂，触感冰凉，竟没有半分温度，两只手都握着他的手，喃喃轻声：“是不是这样你就不会冷了……”

回应她的是护士推门而入的响动，“家属来了？”

安宁没有放开他的手，整理好自己的情绪问：“请问他怎么了？”

护士奇怪看了她一眼，转而拿了瓶消炎药水挂在病房上的架子上，又拿出输液管，边做输液前的准备边说：“枪伤，刚做完手术不久。”

要输液，安宁松开他的手，护士俯身将针头缓缓推进去，又去转动了下调节器，转头看见一旁姑娘红着眼睛，明显是刚哭过的样子。

看起来年龄很小，护士只当她是被吓到了。

她安慰：“小姑娘别怕啊，你男朋友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安宁点点头：“嗯，谢谢护士。”

“没事，等这瓶水快挂完了，你按下护士铃，我过来给他换。”

“嗯。”

齐霁和护士都离开之后，病房又恢复到没有人气的状态，他左臂暂时不能动，安宁将他扎着针的右手轻轻放到被子里。

陈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零点，病房内一片昏暗，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想坐起来却浑身无力。

左臂动不了，右手虚握了下，掌心之下暖烘烘的，除此之外其余位置都是冷的。

给热水袋更换热水回来的时候，安宁还未发现他已经醒了，今天的药水已经挂完，他手背上贴着白色医用胶布，安宁抬起被角，小心翼翼将热水袋塞进去，又用留有余温的双手去给他暖手臂。

做着这些，安宁抬头，两个人的视线就那么相撞在一起，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足足愣了一分钟，安宁弯唇：“你醒了。”

安宁自欺欺人想，自己的眼睛应该已经不红了，看不出来掉过眼泪的痕迹，陈熠就那么一直看着他，女孩子掌心的温热让心口位置一片酸软。

她温温柔柔笑着，看得出来想竭力掩饰，可一个人的眼神骗不了人，看向他的瞳孔是哀伤的。

“傻瓜~”躺了很久，滴水未进，开口时声音很哑，抬手将女孩的手握在手心，没有用力，只虚虚握着：“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人已经醒了，她想她应该是开心的，可是她的鼻头怎么越来越酸涩，明明她已经很久不会这么轻易掉眼泪了。

安宁不去看他柔软的眼神，忽略他话语里的心疼，她抽出手逃离现场：“我去给你倒杯水。”

转过身子假装不经意间抹了把泪花，倒了杯温水给他。

给他喂完水，陈熠问：“几点了？”

将水杯放在原位：“夜里十二点了。”

已经这么晚了，傻姑娘不知道在这儿等了多久：“什么时候过来的？”

安宁老实回到：“下午五点。”

陈熠几不可闻叹了口气，他人已经清醒了不少，费劲往里面移了些：“上来。”

病床不大，他刚做完手术需要休息，安宁拒绝他：“不用了，我坐在椅子上就行。”

陈熠：“安安，听我的可以吗？”

“我很冷。”几乎是乞求的语气。

良久，安宁点头，躺上去的瞬间，陈熠右手环住她的肩，将她身子贴近自己：“我肩膀疼，你别乱动...”

安宁张张口说不出任何话。

他缠着纱布的左肩依旧裸露在外，安宁想给他盖被子，不是没见过他身上的伤，但却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贴着他。

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本就松松垮垮盖在他胸前，方才动作间，病号服滑落，被他压在身下，大大小小狰狞的伤口就近在眼前......

感受到怀里人逐渐不稳的呼吸声，陈熠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吓到了吧。”

安宁指尖抚过那些痕迹，唇齿间溢出哭腔：“疼吗？”

陈熠：“不疼，你别哭......”

“嗯。”女孩鼻音浓重，手慢慢环住他腰身。

“我不哭。”

.

陈熠出院，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这半个月来，陈熠说白日里病房人杂，要她好好上课，所以安宁总是在夜里下课后才来看他。

出院后又休整了一个多月，才拆了护具，还好枪伤未伤及要害。

树叶由绿转黄，打着圈儿落地，西渡市早已入秋，迎面而来的风都带了萧瑟之意。

月底就是中秋节，申书良在中秋前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