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rpter 21 湘桥
这种感觉很陌生,比胃酸返流时的烧心闷痛还要难受。
看见周枕书出来,冯景显得很高兴:“你醒啦?一起过来吃点东西?我还给你点了粥,在砂锅里温着,我让人现在给你盛过来?”
对冯景兴致勃勃的一大段话,周枕书恍若未闻,他慢吞吞走过去,拉开餐椅坐下,又对俞佳说了一遍:“聊聊你哥哥。”
算起来,这并不是周枕书第一次表现出对俞謇的好奇。
此前,俞佳只是觉得奇怪,毕竟周枕书一个搞艺术的琴行老板,跟俞謇是两个世界的人,俗话说隔行如隔山,他不应该认识俞謇。可俗话又说,人以群分,今天陡然多出冯景这一层关系,俞佳觉得周枕书不应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琴行老板。
前后联系起来,他三番两次地追问起她的哥哥,就仿佛不是偶然。
“哥哥这种东西不都那样?就会欺负人。”俞佳打着哈哈,装傻试探周枕书,“你想聊什么?”
问出这句话时,俞佳的语气温和,可心里有鬼的人敏锐地觉察到不安。
周枕书偏过头,目光闪了一下,他顺势拿了只碗,若无其事地给自己盛汤,随口应她:“你说他送你的那罐香油是找了很多师傅,试了好多方子熬出来的,他去哪里找的师傅?他又为什么会想要熬这罐香油?”
俞佳愣住,说到底,周枕书对俞謇的关注好像还是由那罐香油而起的。
因为那罐香油里有童年的味道,所以他牵挂到现在,好奇心甚至都延伸到俞謇头上来了。俞佳想起周枕书昨天吃面时认真又小心的模样,一颗心就变得异常柔软。
他不就是好奇吗?
他不就是想了解那罐香油吗?
他不就是想聊一聊那些跟他童年记忆相关的事情吗?
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呢?
人一旦心软,就会变得很有耐心,特别还是在发现自己误会了别人之后。
俞佳说:“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嫂子身体不好,在国外静养。你也知道,人生病了胃口就不好,听说我嫂子有一段时间总是吃不下东西,我哥就想起他以前吃过的一种香油素面,清爽但不寡淡,觉得很适合没什么胃口的病人,就……”
她的话没有说完,被“咣当”的声响打断。
原本,周枕书安安静静地喝着汤,不知怎么的,他的手陡然一顿,汤匙滑落掉进汤碗里,溅出一片水光。
“怎么这么不小心?”冯景把纸巾盒推过去。
“手滑。”周枕书简短回应,抽出纸巾,默不作声地擦拭自己手指上沾染的汤汁。
弹钢琴的人往往长着一双优美至极的手,周枕书的手便是如此,他左手握着纸巾,洁白柔软的餐巾纸渐次包裹住笔直细长的手指,轻柔而仔细地擦拭着上面的水渍。
他分明没有多说一句话,甚至连头也没有抬起来过,可不知为什么,俞佳就是觉察到,周枕书的兴致好像一下子落到了谷底,与刚刚兴致勃勃坐到餐桌旁来时相比,判若两人。
事实证明,俞佳的直觉正确至极。
其乐融融的氛围不知不觉间消散得彻底,周枕书不想扫兴,只喝掉了自己盛的小半碗汤,推说累了,跟他那爱躲进壳里的小乌龟似的,又回卧室里去了。
俞佳朝冯景使眼色:“他怎么了?你不跟去看看?”
冯景倒是习以为常,等到周枕书关上房门,才压低声音告诉俞佳,关于周枕书念念不忘的那罐香油的故事……
江城下辖白水县有个湘桥村,村里盛产一种野生油菜籽,榨油之后有一股奇异的芳香。当地人会在菜籽油里添加不同比例的花生油、不同种类的香料,熬制香油,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方子,家家户户熬出来的香油味道都不尽相同。
周枕书的母亲老家就在湘桥,他六岁前的时光几乎都是和母亲、外公外婆一起在湘桥度过的,那时他的母亲就常常用这种香油,参照阳春面的做法给他煮面。
就像很多人怀念五毛钱一根的老冰棍,怀念小学门口一毛钱一根的辣条一样,周枕书怀念用香油煮的那碗素面,未必是因为味道有多好,只不过是借着味觉,追忆过往的某一段时光罢了。
俞佳不理解:“这么说来,只要回湘桥村,就能吃到周枕书喜欢的汤面呀,为什么他对我哥带来的那罐香油念念不忘?”
冯景说:“刚刚我也说了,当地人家家户户有自己的方子,熬出来的油味道各不相同。周枕书离开湘桥的时候太小,没法自己回湘桥,后来他家里有个小叔叔,听说他喜欢,就赶去湘桥村,把每家的油都买了一罐回来给他挑。”
“是那个后来车祸过世的小叔叔吗?”
冯景脸上掠过一丝讶异,喃喃道:“他竟然连这都跟你说了。”他看向俞佳的目光越发意味深长:“就是那个小叔叔。周枕书六岁之后就没有回过湘桥,他小叔叔过世后,再没有人给他带一罐香油做一碗汤面,日子久了,熬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