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蝉鸣
六月初,断断续续徘徊了半个月的阴雨终于撤去,还了天空一片晴好。
舒玥涂唇釉的手顿住,转身看了眼自己房间里的放晴,这么一看阳光和人造光还是有区别的。
“怎么还在这儿发呆呢,再等会儿路上堵起来了。”舒玥妈妈舒静女士在门外实在等不住了敲门进来说,还顺手把她床尾沙发上的硕士服拎了起来找地方安置。
舒玥快速抿了下唇,让唇釉着色匀称,瞟了眼镜中人便立马放下镜子去当舒静女士的小尾巴跟着妈妈出了房门。
舒玥爸爸江流坐在茶桌前一双眼睛定在报纸上留着耳朵站岗,“咔哒”一下,他立马攥着车钥匙站了起来,一大碗水端得平到不能再平,对着母女俩说:“今天都很漂亮。”
出门正赶上中午饭点,车流人流都在她眼前虚虚晃晃,不知道是不是地面上的水份正在迅速升腾的缘故,看窗外突然有点恍惚感,今天是几号?
自打毕业典礼结束舒玥便没特意注意过“今天是周几?今天是几号?”这种问题,这几天过的用舒静女士的犀利辣评形容一下,其中的“昏天黑地”一词再恰当不过。
手机自动识别面部,亮起屏幕给她提供答案,“六月六日,多云转晴,芒种。”
芒种时节,风吹麦成浪,蝉鸣夏始忙。该忙的,她现在却闲到不知道今天是哪天。
春末答辩完她跟津州市最大的报社签了合同,约定十月十五号再入职,因为那个岗位原本的员工年底退休,她入职便是要补那个位置。
从小到大,她还没离开过津州市超过一个月,大学报的津州本地的,研究生本校保研,现在工作也定下了,她说不来,这样是不是她想要的。
今天中午这顿饭局是一场大家宴,她最小的堂哥带了未婚妻回来,订婚礼举办的也定下了,只有她前段时间太忙还没见过准嫂子。
她爸爸姓江名流,她随妈妈姓舒。江家三代就出了舒玥这么一个小姑娘,舒玥在医院里初初睁开眼睛探索世界那一刻便有人问:“就一个小姑娘舍得跟了人家家里的姓吗?”
舒玥奶奶一瞬不错地盯着眼前的粉白小脸,也不忘回了这个奇怪的问题,“两家的宝贝跟我们两家谁姓都是宝贝,将来她长大了喜欢什么姓自己去改也成。”
舒玥爷爷奶奶有三个儿子,她爸爸江流是其中最小的,她大伯二伯结婚成家又相继各自生了一个儿子,她妈妈舒静也是舒家最小的,舒静女士还有个哥哥。舒玥从小就有两家独一份的爱,掌上明珠一称搁她身上断不为过。
沉重木门由两位侍者左右各一边同时推开,舒玥挽着爸妈一走进门就开始脆生生地一一打招呼,她穿着条稍稍带点古着感的浅蓝色牛仔裙往里走,跟一只浅蓝色的小蝴蝶飞进了这间能容纳二十个人的大包间一般,包间里顿时活跃生风。
舒玥给准嫂子送过礼物,走回奶奶身边的空位坐下,奶奶把披肩褪下来给她盖腿,舒玥推脱不掉只能盖好安了奶奶怕她到她的岁数成了老寒腿的心。
大伯母侃了两句要订婚的那一对儿,逗得她准嫂子脸红红的终于放松了点,大伯母又把目光遥遥投向了舒玥,饶有深意。
舒玥手一顿,剥着皮皮虾的手一滑,皮皮虾的刺猛地扎了一下她的指腹。州市靠海,海鲜一年四季不断,她还是摸不到吃各种海鲜的窍门,就慢慢剥着吃。
“玥玥,大伯母问问来。”
舒玥放下皮皮虾,站起来放好披肩走到大伯母那边。
“我们玥玥有没有谈朋友?”大伯母伸手接过侍者递来的热毛巾净过手一手牵着她,一手顺着她的头发。
这问题一落地,刚刚还脸红的准嫂子现在都不脸红了立马融进这个大家庭,十几个人齐刷刷地把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变成了一束强有力的追光。
大伯母把她叫过来单独说就是不想搞得那么大的阵仗,没想到大家都这么关注,她也想知道舒玥有没有对象,顺她头发那只手不上不下地停在半空中就是等着她答呢。
舒玥脑袋里还挺不合时宜地蹦出来一句前几年很火的梗,“皮皮虾我们走!”
舒静女士和江流先生和在场其他人格格不入,一个侧对着舒玥这边喝着水一个垂头吃着饭,头垂的特别低。
舒玥皱皱眉嘴角一紧,不明白爸妈为什么这个反应,不过她很快松开眉头,又带着点笑跟大伯母讲她没谈恋爱。
仔细想想也是,她今年二十五,两个堂哥都有自己的小家了,最大的堂哥家的小姑娘都会叫她姑姑了,只有她别说八字还没一撇了,写八字的笔墨还得现造。
这次爷爷奶奶也没站出来给她打圆场,看来是也在操心这件事。
他们这一大家子还有个大家庭群,群名叫“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之前她穿硕士服的时候拍了一些照片留念,其中就有一张她站在舍友特意花了大几十的重金给她定制的横幅前照的照片。
横幅上题着特别显眼的大字,“恭喜舒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