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狂欢
十多年的选手人生,听起来不够长、却也足够长了。长到占据她迄今为止的人生中的泰半时光,短到她大学生涯尚未结束,便要卸下选手的身份。
矛盾又无可奈何。
决赛现在各位选手已经都剩下最后一个项目还没上场,目前苍井萤暂居第一,球、圈、棒操三种合计57.598分,稍稍领先马蒙的57.25分。
“不紧张了?”苍井萤坐在位置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自己修剪整齐的圆润指甲,头也没转地问隔壁的大宫琴——她也是决赛的选手。
日本这次双双闯进决赛已经是刷新历届纪录,更遑论苍井萤现在的分数更是遥遥领先,无论最后的带操结果如何,她都势必将在韵律体操界划下一笔浓墨重彩。
大宫琴耸肩,她想皱眉却碍于现场不少镜头,要是表情难看又会被大作文章,只好扯着一脸干巴巴的笑:“我一定是疯了,我来到这里为什么没那么紧张呢?世锦赛那时候觉得如果进了奥运,搞不好我会紧张到没办法比赛的。”
对比世锦赛得紧张跟焦虑,大宫琴简直是被苍井萤传染,心理状况好了许多。
大宫琴的手肘支在大腿上,上半身因此向前倾。“只是觉得『啊,以后我就看不到妳表演了』,好可惜。”
那大概会是不少知道内情的人们的感受,哪怕一直都知道时代变化象征着什么,知道苍井萤的退役是势在必行——只是仅有相关者知道而已。
“没有必要感伤,人生本来就不是一条路走到底的,我只是比妳早转弯而已。”苍井萤咯咯笑着,“退役也不代表不能表演啦,私底下练习玩玩也还可以。”
她站了起来,把运动鞋脱了放在原地,试水温一般地用穿着体操袜的脚尖踩了踩地。
苍井萤回头翻看着自己的包包,里头放着两条彩带,一条是父亲转交给她的、曾经属于苍井真弓的彩带;另一条则是月岛萤和山口忠用自己染色的指尖为代价,染出来的生日礼物。
两条彩带的颜色南辕北辙,一冷一暖,像是西洋棋盘一样泾渭分明。
鬼使神差地,她将橘红色的彩带放在自己原本坐着的位置上,然后带着那条蓝紫色的彩带准备上场。
苍井萤将母亲的彩带留在那里,因为她是为了自己而上场比赛、争夺荣耀,她想要自己这一瞬间有幸被摄影记录下来时,挥动的会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之人亲手制作的、无可取代的彩带。
她与栗原飞鸟的目光对上时,伸手指了座位的方向,对方顺着目光看过去才看见彩带,愣了一下。
她无声地对自己的学生笑弯了眼眸,怀念与伤感交杂,或许也有点唏嘘与欣慰——那不是苍井萤能够在短短一霎就看懂的东西,太过高深复杂。
又或者说,因为她不是“苍井真弓选手”的队友,所以她读不懂那双眼里到底有多么深沉、复杂的情感。
但栗原飞鸟不能否认,苍井萤站在场边等待音乐响起的身影,纤细而优美的体态、专注而凛然的神情,宁谧又淡然的模样,有一刹那让她闪过了“如果是真弓,大概会是那个样子吧?”的疑惑。
但那种念头很快又被挥散,将两位选手放在一起本就是一种亵渎,没有谁要像谁,她们两个无论是谁大概都不乐见这种状况。
只要静静旁观就好,看看苍井萤从一个连彩带都挥不好的孩子,成长到了何等模样。
※※※
场上的苍井萤将彩带卷起只留下短短一小截跟握柄的部分绕过后颈,卷起的部分被手掌包覆,音乐响起的一瞬间被向前抛飞,彷佛宣战的狼烟。
和球操舒缓柔和的钢琴伴奏不同,带操的音乐是节奏极强的鼓声,密集的鼓点是吹响战争的号角,柔韧飞舞的彷若一把利刃而非彩带。
充满力量却又不是胡乱施展,每一次的跳跃与舞动都是无声的肢体语言,告诉注视的每一个人——现在,只要专注在她身上就好。
鼓点感染了观众,原本响彻竞技场的音乐逐渐被拍手声取代,像是某种助势,苍井萤觉得自己充满力量,彷佛可以继续大无畏地向前迈进。
彩带被纤细的手高高举起,像是油画里自由女神高举的国旗,她的眼神是如此的坚定又充满决意,什么都无法阻止她前进的脚步,在这股力量面前,所有阻碍都将避让。
是大无畏的勇敢迈进;是剑指高处的自信与骄傲;是昂高了头颅挥兵向前的果决明断——哪个都是她。
流畅的后屈反跨跳,修长匀称的双腿与地面呈现平行,接连用了三个同样的动作来证明这个动作的熟练度,手里挥动的彩带也没有受到半分影响。
优美的、令人屏息的,做为选手的苍井萤身上散发的魅力是强烈的,叫人移不开眼,错过一瞬都是可惜。
随着音乐变化,原本强而有力的鼓点变成热烈而奔放的森巴乐,彷佛战后得胜凯旋的庆典,那股手里彷佛握着剑的气势被取代、像是邀请在场的所有人加入此时此刻的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