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正与祭佬商谈与程家合作的提议，这还没到约定最后时间人就找来了。

涯老虽然知道之前与程六姑娘说要考量些时日只是推脱之言，只不过他们都低估了这位程六姑娘的耐心，在寨子里一等就是一个多月，这些日子以来更是给寨子里多次便利，交好寨里人又几次送来贵重礼物。

原本寨子就在大土司的牵线下与程六姑娘有绣品生意上的来往，更因为有了绣品生意让寨子多得宽裕，但程六姑娘这次提出的合作却在意料之外。

更在法理之外。

祭佬抬起耸搭的眼皮，浑浊的双眼望向外间，粗粒的嗓音喃喃着方言道：

“我丹姜九寨看似蛰伏的庞然巨兽，实则....人活着就不得不受约束啊，”探出枯枝一般的手，扶正扑出滚水正要浇灭炭火的瓦壶把手，又与涯老淡声道，

“这太平盛世才过了几个年，壶口可斜不得，沸水斜壶，壶漏就要浇到炭火咯...”

祭佬没再说下去。

程如意带着两人走上祭佬竹楼敞间，人未至声已达：

“祭佬看得通透思虑得是，但一域有一域的规则，在这招摇山里，月涯寨里祭佬还是能做得主的。”

祭佬与涯老两人起身给进门的程如意拱手一礼。

涯老：“程六姑娘，请上坐。”

绿纱衫里密色拖泥裙摆上挑线穿花在迈起的脚步下摇曳荡漾着步步如莲，程如意站定给两位老者微微施礼，站在两人对面继续道：

“九州大陆莫非王土，又何须倾斜呢？如意此来依然只为生意合作，只不过在商言商，若祭佬觉得还有能谈的，可以继续商量。”

程如意望了眼浇灭一角的炭火，继续对两人道：“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月涯寨无心合作，如意断然不能强人所难。”

祭佬与涯老相对一眼，都没想到夜间到访的她竟会如此直言不讳。

涯老接话说道：“程六姑娘仁义，这些年对我们月涯寨的助益月涯寨上下莫不感激，以前山外都以为我们是山野蛮人。”

涯老抬手朝着远方拱手：“多幸有程六姑娘相助，才给了贵人青睐我招摇山的机会让招摇山寨民获圣上的玉言称赞。现下大夏繁盛，月涯寨温饱已足，若贵人有需要我月涯寨的地方，月涯寨也定会有所应。”

闻言，程如意才微微一笑，在两位老者的恭敬下入座左侧位置，成灵成祈两人立于身后。

月涯寨随从见机立即给程六姑娘呈上一杯香茗，而后躬身退出敞间。

“如涯老所言，我们都是大夏子民也都受益于家国繁盛，”程如意手指上丝绢轻捏，“可这国姓殷，如意与月涯寨商谈的合作并不违背律法，诸位何须多虑？”

涯老嘴张了张话还没说出口，一旁沉默中的祭佬已用一口拌嘴的方言说起了官话：

“程六姑娘，你能带着我们合作赚钱我们肯定是愿意的，只是这护卫队、狩猎队、龙舟队都是我们寨子定员每旬轮换倒，龙舟队还得每日训练，这个你晓得，

我们山里头21寨规矩就是按照龙母指示来分配整年的资源，实在是我们月涯寨男丁太少咯，这女人要刺绣、下田、还要养娃娃，真真是两手抓钱的能力有限啊，也就是我们这些闲老汉了，

你看这？”

祭佬双手一摊。

程如意凛目看向祭佬：“祭佬的意思是？”

祭佬稍沉吟，便压低眉角歉声道：“我们虽然想赚钱，但是这大山里头要花钱的地方不多嘛，大山还有大山的规矩，我们月涯寨是守规矩的人。”

程如意沉默了。

涯老目光下垂撑了一下眉眼，皱满的面上看不出情绪，深吸一口气忙接话，道：

“程六姑娘勿怪，祭佬甚少接触外人说话难免直溜了些，但这话的意思也确实是我们月涯寨现在的难处，毕竟丹姜九寨里我们月涯寨也不出挑。”

“不如这样，等我问问寨里人家，多少给您挑出几个来？”涯老诚恳的望向程如意，等待着程如意指示。

程如意面不改色看了看两人，微微一笑道：“如此，就静候涯寨主佳音了，天晚了，如意告辞。”

话毕起身，对着两人微礼，三人款款离开。

涯老一同起身相送，待人走远后这才回身看一眼正坐的老祭祀，又望向那杯早已凉透的香茗。

祭佬望着门口方向，眼角止不住的跳动。

室内一时静默，只余火星噼啪声。

......

程如意慢步在月涯寨的石砌小道，弯弯绕绕错落的几座竹楼人家里依然有辉光萦绕。

远处闹喜宴的喧嚣声传来。

盈月下的清凉微风扬起长裙衣角，吹迷了这一片微弱的辉光。

程如意拂过吹乱的鬓发，低声轻叹：“去准备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