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顺利
汽车在街口停下,车门打开,少年和少女下车。
“玩得开心。”司机对他们说。弗伊布斯做了一个一会见的手势,看着司机摇上车窗后,车玻璃的镜影里黛安娜那张傻兮兮的笑脸。
汽车驶远。
弗伊布斯轻轻舒了一口气。他牵起黛安娜的手,两个人在街头漫步,像是一对在周末出来约会的学生情侣。弗伊布斯一边走,一边摘掉了降噪耳机。在他们握紧的手心,精神触角悄悄伸出,接触——一个联结做成了。虽然这种联结短暂而微弱,但对弗伊布斯来说足够了,他可以通过这个在黛安娜脑子里说话,就像黛安娜只触碰他时就能做到的那样。
两个人。黛安娜在他脑子里说。三点钟,九点钟。
弗伊布斯扫了一眼,把更精确的信息反馈回去:格子围巾的女人;咖啡店前看手机的男人。
接着他告诉黛安娜:我们先去百货大楼。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离开塔区“自由活动”,从两年前开始,这样的机会两周一次。不过,进行这种尝试,他们是第一次。他们并不缺乏知识,要知道他们九岁的时候就上完反侦察课了。只是之前,一直没什么理由这么干。
五点钟,是第三个人。黛安娜告诉他。
去左边。他回答。
他们在货架中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穿梭。
安全。黛安娜说。
一会分头行动。他说。他们手牵着手走进衣帽区。然后在某个时刻,没有对话,没有提示,他们同时松开了对方的手。
距离迅速拉远,联结消失不见。虽然曾经这样扯断联结成千上万次,但每次经历这个时刻,弗伊布斯还是会首先感到一阵心悸。好像他其实多在乎她似的,连这样轻微的断绝联系的感觉也能激起一种不安。
他第一次像他们的制造者们谈起他的这种感觉,被告知说,这是哨兵对他命定的向导的正常生理反应,而他对黛安娜有这种反应,是好事,一次又一次有,没因为经历过于是反应强度开始递减不再强烈,更是好事,说明他和黛安娜的羁绊无与伦比。
无论是这种持之以恒的感觉,还是他得到的这个回答,都让他感到烦躁。
他走进卫生间,最后一个隔间是锁着的。隔间上面空隙很大,年少的哨兵轻轻松松从旁边的隔间翻了进去。很好,他两周前放在这里的东西还在。他把塑料袋拆开,摘下自己的降噪耳机,智能手表。接着他开始脱衣服。
他走出去时,穿着完全不同的外套,戴着一个鸭舌帽。要是能再弄到假发就更完美了。
他走出百货大厦,身边跟上来一个戴兜帽的人——黛安娜把头发都藏在兜帽下面,再加上胸脯不显眼,乍一看像个男孩。
黛安娜碰了一下他的手,告诉他:顺利,安全。
*
他们站在电话亭里。好吧,所以,废了这么大力气躲开“保镖”,他们不是要逃走,或者去闯哪个机密部门——只是为了来打这个电话。
黛安娜在深呼吸,一副紧张得不行的模样,拿起电话后,迟迟不开始拨号。弗伊布斯不耐烦地啧了一下,伸出手直接去给她把电话拨出去了。黛安娜见状,没有说她平时一定会说的谢谢,只是继续深呼吸。
他抱起手臂,从电话亭往外看,看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但是哨兵的五感很敏锐,他清楚地听见三下忙音之后,电话接通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你好?”
黛安娜还在深呼吸。弗伊布斯真担心对面以为这是个恶作剧电话,直接挂了。
对面没挂,对方语气很温柔,很好脾气地说:“这里是艾达·玛里希,请问您是哪位?”
黛安娜吸吸鼻子。
“艾达,是我。”她说。
一小会的失语。弗伊布斯盯着等红绿灯的行人,听见艾达在震惊过后惊喜地说:“黛安娜?”
“艾达。”黛安娜继续叫着她的名字。真的好像一个白痴。弗伊布斯心想。除了这句艾达,再说不出别的了。
又是一小会的静默。再次开口时,艾达没有问她怎么会给她打电话(很明智的举动,弗伊布斯这样认为),而是问:“这些年你过得好吗,黛安娜?”
“我很好,艾达。你过得好吗?”
弗伊布斯听见电话那头的艾达在哭,很轻微很小声地在哭。但是开口时,艾达的语气是带着笑意的:“我很好,黛安娜。”
“我好想你,艾达。”黛安娜说。
“我也想你,黛安娜。”艾达说,“我一直都在关心你,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关心着你……”
然后她就真的开始说起一些关于黛安娜的事,虽然都是些不重要的小事,而且有些事是前几年发生的了(弗伊布斯打赌一定是赫尔海姆透露给艾达的),但黛安娜还是一副感动得不行的模样。
“谢谢你,艾达。”她擦擦眼睛,终于在打出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