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草原世子。
后来……后来啊,二人变得愈发亲近,那小子曾对她讲,世上每死去一个人,天上便多一颗星星。
“星星有明有暗,哪些人变成星星后更明亮?”
“更爱你的更亮。”
那时赵宜对着星空找娘亲,现在她寻找所有血肉至亲。
往事不能回首,满目疮痍。赵宜心生凄凉,继续朝毡帐的方向走。
回到帐中,赵宜点亮一只蜡烛,走到屏风后宽衣解带。
一颗颗扣子解开,一条条长带松开,她开始思索,离开一定是最好的选择吗?
恭王府庆功宴上,赵宜设计让世子孛尔烈出丑,时隔多年,若他记仇蓄意报复……该如何?
狼部穆伦势头强劲,攀上这棵大树,说不定才是最好的选择。穆伦如此煞费苦心,成全了他……
裙带堆叠在脚踝,赵宜情不自禁回想起穆伦的怀抱,如此有力、强壮,生机勃勃,在她冷酷的利益对比中生出一丝旖旎。
赵宜听见掀帘的动静,一只胳膊伸出屏风:“给我罢。”
脚步停驻,赵宜察觉异样立刻收回手,蹲下拿起衣裳遮蔽:“谁?”
来人背过身,道:“我,穆伦。”
赵宜倒没有太过慌张,如果是穆伦,她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没必要提心吊胆。
她双膝并拢,跪在羊毛毯上,手攥衣裳虚掩身躯:“我刚想到首领,您就来了,看来平白无事不能想了。”
“你想我什么?”
赵宜道:“我想首领会何时送我去金王帐。”
一只白蜡仅点亮屏风内的小片空间,穆伦有些失望,又觉得理所应当,面对赵宜的坦然,他也可以更加坦然。
穆伦转过身,看那屏风后的身影,她此刻不着寸缕,女子柔和体态尽显,一抹倩影,无情动人。
“明日清早会有一队人马护送你们去金帐,暖沁丸我交给了翠翘,她答应会好好保管。”
“郡主,早些睡吧。”穆伦说完这句话就要出帐。
赵宜感到十分意外,叫住了他:“敢问首领,为何来此?”
赵宜想不出理由,不是穆伦意图强行占有,也不是商议勾结谋害孛尔烈,甚至暖沁丸都交给了翠翘。
还能为何来此?
穆伦声音干涩发紧,不知是不是因为烈酒入腹,灼烧喉咙:“我见郡主离席,担忧您身有不适。”
“草原与望京处处不同,郡主,多保重才是。”
一阵风似的掀帐声,毡帐中徒留酒气,赵宜怔怔地呆坐许久。
她以为看透了穆伦,却又再次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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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赵宜和翠翘坐上安排好的牛车,晃晃悠悠驶离狼部,车夫手握马鞭唱着小调,入眼景象尽是开阔草原,清风拂面、绿草海浪,此情此景竟生出几分安逸来。
翠翘挽着赵宜的手臂,头轻轻枕在身旁人肩上:“小姐,我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的日子。”
翠翘出身小地主,父母疼爱还有个上进读书的兄弟,可命运作弄,给这幸福之家带来一场洪水、一场饥荒。父母亲把翠翘卖了,因她会读书写字,卖了个好价钱。
“是个好日子。”赵宜说,她也觉得心旷神怡,脑海中又浮现穆伦隔着屏风的模糊身影。
——我见郡主离席,担忧您身有不适。
——草原与望京处处不同,郡主,多保重才是。
那个男人站在屏风后,像纳错山一般沉默高大,融进深沉的夜里,不靠近半步,也不远离。
绿浪斜前方突兀的升起股股灰烟,赵宜收回心神,眯眼眺望,随着牛车愈来愈前,狼藉场景暴露在眼前。
距离太远,可隐约可见坍塌的毡帐、歪斜的旗帜、燃烧的尸堆。
赵宜心中一凌,登时捂住了翠翘的眼睛。
“小姐,你做什么?”翠翘疑道。
赵宜眼睛像黏在那战场废墟上,秃鹫时而盘桓时而下落,飞起衔走白骨残肉,她幻觉自己走入了那片杀戮场,无头尸骸堆成小山,肉山白骨成了飞禽走兽的夜宴,空气中都是焦肉令人作呕的气味。
草原征战与中原不同,战俘普遍只有死这一条路,胜者还会割其首项做祭品、做功勋。
“人说,捂住眼睛可以听的更清楚、感受的更真切,”赵宜喉咙微动,名为恐惧的野兽再次攫住了她,“你试一试。”
翠翘乖乖地闭着眼睛:“嗯!小姐说的没错,风像我娘亲的手,好温柔。”
赵宜松开手,翠翘依然闭着眼睛感受这好日子,嘴角浮着一丝甜蜜微笑。
“大哥,早上怎么没见到穆伦首领?”赵宜问车夫。
车夫摇晃着脑袋,语气满是炫耀:“昨夜宴会结束,首领趁着酒劲,带人夜袭犬戎,收获颇丰啊!犬戎部落就在这附近,可惜咱们必须抓紧赶路去金王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