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般、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沉稳的脚步声踩着铺满了一层细雪的地而来,很快,便在乔嘉南身旁站定。
静默无言。
就在乔嘉南抬眼的那一瞬间,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几乎是同时披到了她的身上,四目相对,乔嘉南撞上了那双无波中却明显匿着几分跟自己同样清冷的眼——
似是高山的雪莲,清冷立于山巅。
一秒,两秒,乔嘉南兀地扯笑,她垂下眼睫,毫不在意地紧了紧自己身上的外套,长呼了一口气,冒了几分白,乔嘉南再抬眼,苍白的唇张合间,很轻很轻:
“贺庭温——”
她唤人一声,而后笑得苍白又麻木,再续一句:
“你还真敢来啊?”
贺庭温面色不动,他不动声色地将人上下扫了一眼,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眸光定在人冻得通红的手上:“……不冷吗?”
乔嘉南顺着他的视线往自己手上瞥,一顿,忽然笑了,夹杂着几分讥讽的意味:
“我爸死了,贺少爷——现在的我,无家可归呀,还在意冷不冷?”
贺庭温垂下的长睫不动声色的一颤,开腔沉了些:“抱歉,节哀顺变。”
乔嘉南定定地看人一眼,收起了那几丝讥讽,她后退一步,靠着公交车站牌,冰冷的触感顷刻间透过外套贴紧了她的腰,彻骨的寒意传来,乔嘉南却笑意更甚。
她歪了歪头,手指探进了自己的小包包,忽明忽暗的路灯拉长了乔嘉南的影子,也映得她睫下重重,只见她开口,懒懒地抬起那双平静无波、只有笑意浅浅浮在表面的眼:
“是有点冷——借个火?”
贺庭温面色不动地看着她,半晌,从自己口袋里抹出一个打火机,动作轻慢,却半分廉价的感觉都没有,就那么递到了乔嘉南的跟前。
可乔嘉南却伸出了摸索着包包的手,手掌一摊开,空无一物,乔嘉南兀地笑出了声,声线却轻飘飘地,她说:
“这次有点不一样啊……”
“想跟你借个火,可惜,这回好像,忘了带烟。”
贺庭温抿了抿唇。
四目相对,路灯透彻,清晰地映在两人的眸底,贺庭温就这么看着,看见浑浊的灰尘飘荡在空气里,于明亮下格外惨淡,也看见眼前的女人乌发中有几缕碎发微弯,如镰刀冰冷。
思绪混杂。
这是乔嘉南第二次向他借火,上一回,是在初夏的夜,医院ICU部。
彼时贺庭温避开人,在楼梯间的平台上通完电话,转过头却撞上了一双饶有意味的眼,原本微微涌起的怒气被压下,诡异的静默在楼梯间中蔓延。
半晌,终是乔嘉南嗤笑一声,她撩了把头发,从转弯处慢悠悠地走了下来,一双腿明晃晃地,就那么撞着贺庭温的眸光,走到了他的面前。
第一句,乔嘉南便是笑着发问:“刚刚你的表情,好像是想问我为什么偷听人讲电话,那为什么看清我的脸之后,就消气了呢?”
“——可怜我?”
贺庭温不语。
“让我想想……”乔嘉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后退一步,上下将人扫了一眼,而后才开口,“你是贺家刚刚回国那位大少爷?”
晦暗鉴照在贺庭温清俊的下颚上,他什么也没说,只这么看着人。
乔嘉南看他不说话,啧了一声,倚着楼梯的扶手,慢悠悠地摸出根烟,也是歪着头,笑着望向贺庭温,张嘴便是:
“喂,贺大少爷——借个火呗。”
她眸底很清,面上的笑意半分都融不进去。
鬼使神差地,贺庭温还真从口袋中摸出了个打火机递了过去。
乔嘉南眸光微漾,她轻笑一声,熟稔地点了个火,去燃自己指上的一截香烟,她那日的口红偏重,启唇间也替烟身烙上了一道艳色的疤。
“喏,还你。”
她随意地将打火机抛了回去。
贺庭温稳稳地接住打火机,他微微抬眼,只见烟雾枕着乔嘉南的唇弥散在面前,像一扇朦胧的屏风,而他却在这扇雾下,探到她那双笑下含讽的目,连眉尾也流动着无名的绪。
而乔嘉南在站在那里,细支燃烧的火焰团簇成一浑雾气,浑浊的飘荡在空气中,她抬起下巴,示意般指了指外面:
“如果你在贺家真能说得上几句的话,贺少爷,麻烦出去跟那群人说一下——”
“让他们带着记者和虚伪的补偿礼品,从我爸的病房门外,滚出去。”
跟着尾音一同落下的,是乔嘉南毫不掩饰的戾气与讽意。
贺庭温就站在那里,他眼下有一颗暗赭的痣,在晦暗的灯光下显得绮丽又幽明。好半晌,他才缓缓点头,言语间滴水不漏:
“抱歉,这段时间打扰了,我这次来,就是来结束这场闹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