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边的被子盖住了沈轻鸢的双腿。
“回头我让人送些养骨润髓的药膏来,再寻名医来给你看看,你好好养伤,不要多想。”
沈轻鸢懵懂地一点头:“是。”
说完,二人纷纷陷入沉默。
周围是一片藕粉色的光,暖融融的,软人心肠。沈轻鸢借着柔光向段云玦看去,只觉得对方阴鸷邪魅的面旁都温柔了下来,莫名有些像江南朦胧的烟雨,带着些许离愁别绪,格外惹人怜惜。
他似乎在伤心,在忧愁,在悔恨,可她不知他为何会这样。
便一直呆呆地望着他,直到被对方发现,四目相接。
那双波光潋滟,好看得动人心魄的眸子实在太过撩人,沈轻鸢不由得一颤,尴尬地低下头去。
她像是个做错了事且被大人发现的孩子,无力辩解,只得抓紧衣角,等待发落。
然而段云玦却是什么都没说,静静地看着她,陪着她坐了一会儿后缓缓起身,挂起床幔走到了窗前的贵妃榻上。
榻上立着一张红酸枝木八仙矮桌,桌上摆着一壶清茶,一碟点心。那碟点心小巧精致,散发着混合着牛乳与绿豆的清香气,正是沈轻鸢亲手所做却没有送出去的绿豆酥。
段云玦盯着那碟子绿豆酥看了一会儿,拿起一块送入口中。
沈轻鸢便悄无声息地坐在床上,看着段云玦优雅地品尝着绿豆酥,饮着茶。
不知为何,她恍然间生出了一种他很熟悉的感觉。
仿佛很久很久以前,她见过他吃她亲手所做的绿豆酥一样。
她真的见过他吗?
沈轻鸢牢牢锁定着那道漆黑修长的身影,一阵阵出神。
“味道很好,不比宫中御厨做得差。”一连吃了两三块绿豆酥后,段云玦停下来道。
沈轻鸢恍然回神,站起来,目光不解地看着他。
段云玦拾起矮桌上的帕子擦了擦手:“以后少和宝莺来往,你们虽然一同入我府上,又共同来自怀王府,但你是你,她是她,你们是不同的。”
“嗯?”沈轻鸢听得糊涂,却未辩驳,“嗯,知道了。”
“真的知道了?”段云玦轻笑,似乎听出了沈轻鸢话里的言不由衷,“还有,我一早就跟你说过,你不是我的奴婢,我也从没把你当过奴婢,你若愿意,可以随时出去走走,不必时时刻刻拘在竹云轩中,守着你云娘子的身份过日子。”
沈轻鸢表情渐渐凝固,听到最后,整个人已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段云玦居然、居然许她自由?
这怎么可能呢?即便在三皇子府上,她都没有随意进出府的权利,如今做了段云玦——一个杀人不眨眼,名声坏得人尽皆知的宦官奸臣的侍妾,居然有了自由?
“大人,你是在逗弄妾身吗?”她难以置信的问。
“我逗弄你做什么?”段云玦嗤笑一声,顿了顿,再道,“白日里的事,是我不好,是我一时冲动伤了你。不管你信不信,我本意并非是要忠王府上的人羞辱你,日后,这样的蠢事我不会再做了。”
“大人,你……”
段云玦如此一说,沈轻鸢更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他在向她道歉?为了忠王府上的事?
他说他不是故意羞辱她,是因一时冲动造成的误会?
她该不该信他?
原本她都不在意了啊。
沈轻鸢紧紧攥住裙角,方寸大乱。
“看你神情,似乎不大相信我说的话。”
一向洞察人心的段云玦再次无情地戳穿了沈轻鸢的所思所想,他自嘲般地一笑,淡道:“无妨。只是你要记住,日后受了委屈不必忍着,只管告诉我便是。”
说罢,遽然转身而去,徒留脑袋里乱成一团的沈轻鸢怔立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