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姬姑妈
态度上(相比较于从前他客气了不少)答应了他正常表现。他拿不准反驳是不是在“表现得像个正常人”的范围内,但看见弗农姨父紧张地盯着他,努力克制了顶嘴的欲望,跟以前一样挤出一个笑。
“瞧你这假惺惺的德性,我恐怕你没在学校里学到点什么有用的,”她轻蔑地用手杖打了一下他的小腿,转身对弗农嚷嚷,“弗农,你上次说把他送到什么地方去了?”
“圣玛丽亚公立学校。”弗农立刻说,“一所偏远地区的中学。”
“哦,”玛姬姑妈表情变得很遗憾,说道,“公立学校?那实在太抬举他了,要我说,石墙中学才是他的归宿,他们那儿不听话的人都要被泡进马桶里。”
“我们那没人会把同学泡进马桶。”哈利硬邦邦地说。
“你——”玛姬姑妈大怒,因为哈利胆敢跟她还嘴,但就在她准备吼叫的时候,她带来的小狗利皮尿在了鞋垫上。
“玛,玛姬?”佩妮姨妈盯着那块污渍,畏缩了一下。他们赶紧开始处理小狗的紧急事件,弗农趁机将哈利支到别的地方去。
然而,女贞路4号一共这么点大,指望靠把哈利支开来避免和玛姬的冲突未免有些不太现实。何况玛姬还喜欢主动找茬,拿他和达力比来比去,不断地内涵哈利为什么会成为一个不知感恩的人。
她第一次提起这个话题是在第三天中午。午餐时她对弗农说:
“你不要为他谴责自己,如果骨子里有什么东西腐败了,那么谁也没办法。”
“这是育狗的一条基本准则,母狗不对头,小狗必定也不好。”
哈利抬眼冷冷地扫了一下。弗农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赶紧岔开话题。他和哈利都清楚那种口头约定全凭哈利的道德和良知维系,能忍到现在正是因为哈利知道“感恩”。
“你新养的狗怎么样了?”他用一种故作好奇的生硬语气问,“我听说你得到一头很好的公狗?”
“是啊,是啊,”玛姬咯咯笑起来,她对那只新来的白狗非常满意,“有了他,我的内莉就能生下足够优秀的小狗。配种也是一门学问,我认为家养的就应该搭配一些野性强的,那样才有利于基因的延续......”
这种煎熬的生活持续到玛姬在这儿待的最后一天。天气不妙,下起了大雨,但哈利的心情前所未有地轻松起来,因为明天玛姬就要走了。弗农姨父也显得心情不错,这一周内他为家庭和谐做出了很大的牺牲,总是及时在哈利要装不下去的时候转移玛姬的注意力,硬着头皮听一些关于狗的配种知识。佩妮姨妈准备了一桌高级正餐,浓汤和大马哈鱼都很棒,哈利专心品尝柠檬蛋白酥皮馅饼,弗农姨父喝了点葡萄酒,红着脸絮絮叨叨地说他的钻机生意。
本来哈利以为今晚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然而事与愿违。在餐后的咖啡时间,玛姬姑妈又一次地提起了育种话题。
“来,再来一点白兰地,弗农,”她的脸已经很红了,“只要一点点......这就妥了......”
利皮小狗蹭着她的腿,玛姬笑起来:“你也想尝点白兰地?是不是?白兰地有利于健康,你确实也该来一点儿。”
她喂了她的狗几滴酒水,抬头对弗农说:“说真的,我喜欢看见孩子们健健康康,像达力,他和你一样,用不着太担心,这么早给他节食......他还会长个子,自然而然地能够保持体重。喏,至于这一个。”
她扬起下巴点了点哈利:“这有一个卑鄙自私,比正常人要小的样子。狗就有这种情况,去年我叫福布斯特上校淹死了一条狗,它又小又瘦弱,简直像一只耗子。”
哈利放下叉子,弗农酒醒了一半。
“这都是由于血统不好,那天我就是这样说的,坏的血统会表现出来的,我不是在说你家庭的坏话,佩妮,”她用蒲扇般的手拍了拍佩妮姨妈握着的拳头,“但你的妹妹是一个坏家伙,出身于最好的家庭,但是跟一个饭桶跑了,其后果就在我们面前——”
“他们不是那种人。”哈利说。一股汹涌的热浪从心底升起,很快冲遍了全身,逼着他张嘴把它释放出来。
餐桌上安静了一刹那,达力抬头惊恐地看着哈利。他的眉毛向上拧着,眼里冒着火光,手指按在桌子边缘,手背上的青筋微微跳动。
弗农姨父脸色发白,大吼道:“你,小子,睡觉去!”
“怎么,说下去,小子,你为你的双亲骄傲?”玛姬姑妈脸皮涨成紫色,“难道他们不是出了车祸死的?喝醉了酒,开车上路,留下你这么一个小拖油瓶——”
“他们不是因为车祸死的!”
“你这个撒谎精!”玛姬尖叫道,愤怒地一塌糊涂,因而没有注意另外三个德思礼保持了诡异的沉默,“他们把你丢给我们,丢给体面工作的亲戚,而你是一个傲慢无礼,不知感激的小——”
“哈利!不准在这儿——”弗农的小眼睛一下睁得很大,语无伦次,“你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