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香
“王爷未曾倒在沙场,又怎会倒在病床之上?还请殿下多加照料。这几日也会有几位将军来探望,殿下可放心。”
他不阴不阳地说了句好听的威胁,笑眯眯地行礼告退了。
殷玟叹了口气,给燕靖初换下冷敷的巾布。
“王爷,您好大的威望啊。”
属下红脸白脸地轮流阴阳怪气,你方唱罢我登场,真是吓人。
老皇帝还想让她吹吹枕头风,用用美人计,也不看看燕靖初是块什么实心茅坑石头,又臭又硬,身边围的又是什么棒槌脑袋和黑心货色。
她这妲己真能做吗?
她的织金广袖在动作间轻轻拂过燕靖初的鼻尖,燕靖初忽然发出几声模糊的梦呓。
说什么呢?
殷玟还待细听,没想到燕靖初只是将眉头蹙得更深,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痛苦纠结但又一声不吭了。
她方才想起程郎中的话,没想到靖平王这样锋利的人,也会长期郁结在心。
粮不足,饷未见,打瓦剌应该很吃力吧。
希望以后不会了。
殷玟换下巾布,正要收手,也不知道哪里刺激到梦魇中的燕靖初,他一应激,行动快如闪电,殷玟这样的女子根本躲闪不及,就被他一掌钳制住了手腕。
那手心滚烫,烙铁似的死死焊成手铐,并且燕靖初没有控制力道的意识,惹得殷玟一声痛呼。
听到殷玟喊疼,燕靖初的手才下意识松了松,但还是甩不开。
什么毛病。
这些行伍出身的人真是靠近不得,枕戈待旦久了,怕是好梦中杀人。
“王爷……?”殷玟试探性地唤。
没醒。
她试图再次轻轻挣动手腕,并做好燕靖初下意识死捏的反应,谁知燕靖初只是难受地咕哝起来。
“别走,求你……”
声音很低沉很微弱,完完全全恳求的卑微态度,仿佛对方一拒绝,他就要哭出声了。
没想到大将军病中也会撒娇。
殷玟开了眼。
但她不为所动,她不是很想让一个不熟甚至有过节的人握着自己的手,于是左手为刀,找准燕靖初的麻筋,就要砍下去。
谁知!
“卓小将军!”
屋外传来郭掌事嘶哑的叫声,想也知道,这倒霉掌事又没拦住炮仗一样的小将军。
咔吱一声,卓过岚就风风火火地闯进房内。
太突然了,殷玟的手刀差点没收住,只能中途假装是为燕靖初掖被子,嘴里还有模有样地哄道:
“嗯,我不走,别怕。”
卓过岚:“……”
她这哄小孩的语气……卓过岚抽了抽眼皮,又见这女人的手被自家元帅握得死紧。被这么哄着,元帅的眉头似乎真的松了些,他又不由得摸不清头脑了。
怎么回事?
被人突然闯入看到手腕被抓着,殷玟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几分惊讶和羞涩:“卓小将军?可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卓过岚哼了声,这次知道给帝姬见安了:“属下卓过岚拜见殿下,方才审过那几个老先生了,说辞倒是一致……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北塞营的军医稍后便会过来诊脉。”
所以你别耍小聪明。
殷玟只是笑,显得很欣喜:“那自然好,更让本宫放心,多谢小将军。”
“元帅这是,怎么了?”卓过岚看向他们的手。
殷玟的手腕细白,擦伤亦容易显红,别说被这么没轻没重地握了。她腕上确实漏出了点红色,怕是过两日就要变淤青。
殷玟想,我怎么知道你们元帅发什么疯。
但她只是眉头轻蹙,选了个合理的解释:“怕是魇着了,方才直梦呓,说什么,娘亲,别抛下我,我以后会听话的……还落了两滴泪呢。”
她添油加醋不打草稿,被粗暴握着也不生气的样子,体贴地从袖中掏出枚小香囊,放在燕靖初枕边。
“这是我惯常用来安神助眠的药香,王爷应该过一会就能睡踏实了。”
卓过岚听着,心中大受震撼。
他在沙场鏖战,行至末路,还绷不住大喊过“我想娘了!我要回家!”,结果被燕靖初一顿猛揍,没想到元帅这样的人……也……
天,这个秘密,他要和人显摆显摆。
“原……原来如此!那属下告退。”卓过岚绷着脸,顺拐着出门了。
殷玟见他走了,作势又要砍燕靖初的麻筋。
谁曾想,没砍成,燕靖初就渐渐松了力道,殷玟一动手腕,就轻松脱开桎梏了。
这是睡熟了……可是,这安神的药香也没这么快奏效吧?
殷玟疑惑归疑惑,也不敢把小香囊拿回来,怕燕靖初再有什么应激反应。
她斩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