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颜千绘鲜少被比自己年纪小的人关心，身边认识的大多为同龄人，或是长辈，她没有和弟弟妹妹年纪的人相处的经验，也不习惯当个温柔知心姐姐。

上次在G大食堂吃饭，也更像是颜君颂在照顾她，带她去食堂，帮她刷了饭卡，给他买饮料，最后还送她出校门，替她打了辆车回去。

被人关心固然是件好事，但一想到自己没有付出相应的对价，内心那杆秤就失衡了，秩序被打乱，她急需加点砝码维持稳定。

这是抽离情感来进行物化衡量的做法，钱货两讫互不亏欠，是一次□□易的常见模式。

可人和人付诸真心的相处之道不该是这样的，只会让真心的人伤心。

突然间，她这样的纠结貌似有些矫情。

她深呼一口气，摒除其他杂乱无关的芥蒂，对颜君颂本人，她不再试图做出推拦的动作，后面如何相处、心态会如何变化，顺其自然吧，有个弟弟的感觉并不差。

颜千绘走出图书馆，沿着旁边的林荫道往校门口的方向走。

小路右侧分出一条拐道，那边有一排打印店，进进出出的学生如蚂蚁一般涌动，挤在窄小的店门口，迎面走来两个相携的情侣，手里都拿着一叠A4打印纸，第一张纸上印着大大的标题，论文两个字赫然出现在颜千绘眼中。

继续往前走，路边的长椅上坐着一个女生，帆布包放在旁边，她埋头整理散乱的纸页，几张被风吹到路上，落在颜千绘脚边。

她弯腰拾起，一眼瞥到“广告学”“传媒”几个字眼，她走到长椅边，将纸张递给埋头排页码的女学生，“你的东西掉了。”

对方一抬头，颜千绘看清了她长相，是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容，像之前她租工作室时带她参观的女孩，颜千绘试探地开口：“你是……梁琼？”

“谢谢，”梁琼先是愣愣地道了声谢，反应过来后，忙不迭道：“颜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来G大有点事，”颜千绘回答，见椅子上那叠纸又要被风吹走，她把帆布包挪过去压住，“怎么不打钉书钉？”

梁琼叹了口气，“打印店钉子用完了，人太多，老板手忙脚乱的顾不上我们。”

一叠论文还没塑封，颜千绘问：“终稿还没定下来吗？”

“对，昨天中期答辩，导师提了一些修改建议。”梁琼的眼底一片乌青，想来是熬夜改论文改的。

电话来电提示，梁琼看了眼名字，略带歉意道：“抱歉，我先接个电话。”

颜千绘默默点头，示意她自便，梁琼收到她的反应后，转身走到一边去，按下了接听。

“喂，李姐。”

“李姐你不是说了，会帮我问问为什么我的信没有回复的吗？”

“什么叫省点力气？”

“凭什么啊，李姐，我好不容易熬到......”

“我知道了。”

“谢谢李姐，麻烦你了。”

电话挂断后，梁琼没有回头，颜千绘的视线从手机屏幕里抬起，隔着几米的树下，梁琼站在原地，肩膀在不断耸动，压抑的抽泣声被风吹到她耳边，断断续续，停了又难以克制地再次发作。

颜千绘沉默地在原地等她，半晌后，梁琼从衣兜里掏出小包纸巾，抽了一张纸擤鼻涕，双手按在眼睛上好几秒，才慢吞吞转过身来。

颜千绘想问怎么了，但话到嘴边又止住了，并不想再让她提及方才的伤心事，于是说：“现在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颜小姐，可以陪我聊会儿天吗？”梁琼红着眼，哀求道。

颜千绘坐在长椅上，又往边上挪了挪，身边留出足够的空位给她，“可以，坐吧。”

毕业季在忙实习和毕业论文的大四毕业生，焦头烂额地每天奔波在校内外，实习的4A广告公司工作强度大，加班是常有的事。

为了能够争取到唯一的转正名额、毕业后留在公司，梁琼不敢随便请假回学校写论文，加班回学校后泡杯咖啡熬夜查资料读文献。

论文导师是个学识渊博的博导，平时带的都是博士生，对她的论文要求极高，虽不会严厉批评她的文章不水平不够，但却总是提出许多修改意见，标题、内容、篇幅、格式，为什么哪里都有问题？她已经写了好几稿，精神状态在焦虑崩溃的边缘。

几天前公司宣布转正人员，她没能留下，她收到通知的时候正在中期答辩教室里，惴惴不安地等待着导师们的审核，她含泪快速消化了这个事实，继续对着手机里的PPT练习自己的答辩稿。

“所以，我现在论文没着落，工作也没着落。”梁琼用一种很平静的声线述说，似乎在旁观和回溯她这段时间失意潦倒的生活。

“现在校招还在进行吗？”颜千绘问。

“好的公司和岗位应该都招满了，我可能要海投。”

“要是毕业之后还没找到满意的工作呢，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