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冤孽啊我上辈子是欠了你的,我才生了你这么个冤孽!你成天的不好好学习你学的什么自杀,刀子割在自己身上不疼啊?你这个不孝女,你害苦了我!你天天的啥也不知道躺在床上当个植物人,你是轻松了,你让我咋办,我得上班,下了班得伺候你,你真是害苦了我!我嫁给你爸被他拖累了十几年,带着你又被你拖累,我真是欠了你的!”
连说带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旁边跟着进来的护士听着时而想哭时而皱眉,最后实在忍不住劝道:“大姐,孩子好不容易醒了,您好歹说两句软话啊,要不然孩子心里得多难受啊!”
这不劝还好,一劝米妈就更来气,“让我说软话,她干的是人干的事儿吗?还让我说软话,你去大街上问问,谁家的孩子妈骂不得?你去问问谁吃亏谁占理?”
护士深吸一口气,“大姐,这事儿现在就不是谁吃亏占理的问题,孩子还这么虚弱的躺着,您不心疼啊?您天天晚上来照顾孩子,又是擦又是按的,我们都看在眼里。您是有气有情绪,但您可以跟孩子好好说啊!”
米妈张口就要说“我怎么没好好说了?”就听护士说,“您先跟孩子说话,我去看看别的病人,过会儿再来,孩子刚醒不宜劳神。”
米冰蓝躺在床上,将这一出戏从头到尾看下来。然而很奇怪的是,她的情绪起伏很微弱,再次听到母亲的话,她觉得熟悉,觉得好像是听过了,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很反感很不愿意听,或者听了会觉得很愤怒,然而没有,她就只是静静的听着,看着,观察着。
妈妈是真的很难过。一是生活上的难过,自己要住院要交钱,她既要上班又要每晚来照顾自己,确实是辛苦;二来,她心里应该也是很难受的,因为责骂羞辱自己,她差点失去了女儿,她也曾经不断的谴责自己吧,她也很后悔吧?
想到这里,她叫了一声:“妈。”声音还是很虚弱,还很沙哑,但很清晰。
这一声妈叫的米妈妈“哇”的一声哭起来,她抓着女儿的手,紧紧地,“蓝蓝,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醒了就好,妈就知道你会活过来!”
不管她说话有多难听,至少这一刻的感情是真的。米冰蓝想。
又在床上躺了数日,医生终于开口说可以去复建。米冰蓝转到康复科,每天很努力的练习走路,半个月左右,她出院了。
出院的前几天米妈就告诉女儿,自己要上班,让她自己坐公交车回家。米冰蓝问:“我可以打车吗?”
“打什么车?!”米妈声音高起来,“公交车只要两块钱,打车要十几块!你一点要花多少钱心里没点数吗?一点都不知道挣钱的人的辛苦!没心肝!”
米冰蓝点点头,“知道了。”
米妈看着这个语气淡淡的女儿,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儿。孩子好像是懂事了,经历过一番生死,人也变得沉稳了。
但自己,心里怎么感觉不那么舒服呢?
女儿吃什么喝什么,自己安排,再不会说什么菜太多吃不完,也从不嫌弃(每天炖汤吃肉她嫌弃什么!?)饭菜种类搭配,总是拿什么吃什么,吃不完也只说自己留着下顿吃。
她练习走路的时候,自己在旁边是不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有说她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去自杀,害的自己跟着受罪吗?好像是说了。说完她自己都后悔了,但一看女儿的神色却并不是从前的委屈难过和忍耐,女儿说:“对不起,连累你了。”
这不是很懂事吗?可是,她听了这话,心里酸的难受。
出院那天,她心里记挂着,想来想去还是打了电话,说你觉得不方便的话还是打车吧,外面天冷,打车会舒服点。
米冰蓝将拐杖靠在公交车的墙壁上,回复她说:“没关系,我已经上了公交车,有好心人给我让座,而且车上有开暖气,不冷的。”
挂了电话,米妈想起下公车后,从公交站到家还有五六百米的路,以前孩子走个四五分钟就到了,现在可怎么好?
又想,她那么大了,走累了还能不知道停下来休息休息吗,有什么好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