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醒来的时候，侍女红鸾正一边哭哭啼啼，一边为我擦洗身子。

见我睁眼，她立刻丢下帕子，跪伏在我的床边，抽抽搭搭的，勉力忍住嚎啕大哭的冲动。

“娘娘！您可算是醒了，您知不知道您已经昏迷了半个多月了！”

我深吸一口气，却被胸口的剧痛牵扯的呼吸一滞。

我看向胸口包裹着的纱布，那噩梦一样的夜晚，原来是真的。

我侧过脸去，不知不觉间，眼泪就已经夺眶而出，打湿了鬓发和枕头。

“娘娘！您是不是还很疼啊！我立马去叫陛下和太医！”

红鸾惊惶的站起来，就要往门外跑去。

我勉力抬起手，发出气音，把她召回来。

我问她。

“红鸾，这是怎么了。我现在脑子很混沌，记不清了。”

红鸾抹了两把眼泪，抽噎着开口。

“娘娘，您和陛下行礼那日突然心痛晕倒，陛下急的抱起您就去找太医。”

“听太医说，您是操劳过度，所以心脉处有一异物横亘阻滞了气血，再耽误下去怕是不好。”

“不过好在，陛下已经请最好的太医，给您切除了。那可是心口处，该有多痛啊！”

红鸾终于憋不住，大哭出声。

红鸾年纪不大，又自小跟着我，此刻难受的捶胸顿足，眼睛都肿的只剩一条缝了。

而我呆呆的看着头顶的锦绣床帐。

心痛、异物、最好的太医。

尹拓真不愧是九五之尊，三言两语，便把我的痛苦美化成一次不幸的意外。

红鸾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

只有我和尹拓知道。

我是在我人生中本应最幸福的一刻，被尹拓安排的老嬷嬷，被生生剜走了“心脏”。

我还在出神之际，门外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尹拓带着太医令推门而入，大步走到我的床边。

他发出嘶哑的声音。

“潮安，你终于醒了。”

“你可知你昏迷的这几日，我到处求医问药。我好怕，我真的好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尹拓眼眶通红，一派情深义重的样子。

我却看得恶心。

我还真以为自己的记忆错乱，做了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可原本该是元枢的地方却是空空荡荡，再无知觉。

太医令为我检查完后，尹拓屏退所有人，只剩我和他。

他攥着我的手贴在面侧，而我恨恨的看着他，用仅存的力气死死扣着他的掌心。

他却似乎全无痛觉。

“潮安，你还记不记得我俩成婚那日，我对你说，我是你的丈夫，你是我的妻子。”

“我们可以做唯一理解对方的人，在这皇宫之中，做一对寻常夫妻。”

我气急反笑，扯出一个难看得要死的冷笑。

“尹拓。”

“你为什么以为，在你对我做了这样的事情之后，我还愿意成为你的皇后。”

尹拓紧紧拥着我，喃喃道。

“潮安，你不要怨我。”

“我会好好待你，还有你的家人。你的父亲，我会把他提为御史。我会给你所有的荣宠，让你安安稳稳的做世上最尊贵的女子。”

“你再也无法离开我了。待我们有了孩子，我也会给他最多的宠爱，让他成为唯一的储君。”

我无力的捶打着尹拓的后背，顾不得后果，狠狠咬在他肩头。

尹拓轻抚我的后背，捧着我的脸。

“潮安，没了元枢，你还是可以骑马打猎，荡秋千，你不必上阵杀敌，你只需长长久久的待在我身边。”

我无声的沉默。

最后，我平静地开口。

“尹拓，封后大典之前，让我出宫去走走吧。”

“现在没了元枢，我逃不了的，你不用担心找不到我的，嗯?”我轻声道。

“我对你的爱，还留在这里，我没法把它潇洒的抛舍掉。”

“只是我现在的心好乱，我喘不上气来，你放我走吧。等我回来，我会继续满心欢喜的做你的皇后。”

尹拓紧紧攥了攥我的手，终究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