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乌有村不是聚集在一起的，村居沿着这条两车道的主干道两边四散开来，所有的房子都像是自己长在山脚上，乍一看去都是背靠大山。现在是晚上，宋时与看不太清楚，借着清辉的月光，能看到两岸的山峰静默无声，巍峨耸立。偶尔从房子里探出来的点点灯光能让他们看见这里尚且有人居住。

人烟稀少，山路崎岖。

宋时与这一路上的感概，在快下车的时候说：“你们村里人不多吧？”

辛乐沉默了两秒才回答说：“我也很多年不回来了。”

宋时与还想多聊几句，被前面的司机冷声打断。

“到了。”他说。

辛乐愣神的功夫，已经听到前面的车门被大力摔上，她的心跟着猛跳几下，以至于忘记了下车。

有人替她开了门。

辛乐没看祈新竹，垂着头从车上下来，擦身而过时，说：“多少钱？我明天再给你吧。”

八点多的乌有村，空中飘着毛毛细雨，湿雾蒙蒙，似浸在一潭浅湖中，连人的心都被水草勾着，毫无目的地浮在空中，不上不下。然而因着这句话，祈新竹浮着的心终于挣脱水草，“咚”地一声坠落在湖底，奄奄一息。

他绷着脸，冷漠而客气地回：“不着急，我这几天都在这里帮忙。”

辛乐了然，乌有村的民风就是如此，一家有事，家家户户都会来帮忙，像是给自己赚取足够的形象分，等到自己需要帮忙的那天，别家也会义不容辞。

辛家在乌有村是大户，从爷爷那辈开始做竹编生意，境况比村里的人要好一点，哪家有困难都会帮衬点，尤其是祈家这些年受辛家的帮助不少，他来这里也是应该。

她没再说话，往前走了几步，心头踹踹，往常门口一点动静，家里必定有人出来查看，至少那只小黑会摇着尾巴叫出来。

辛家的门头是朱红色，三层红砖小楼，前面一块大的水泥地，今天这块地已然布置得满满当当，白布搭成一个大棚，几盏大灯临时搭在棚子上，照的那一片白得瘆人。白色大棚围着一大群人，除了那些穿着五颜六色戏服的，就是黑衣素服，腰间别着白布的人。

辛乐在距离门口几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宋时与借着灯光追上来握住她的手，他以为她太伤心了。

祈新竹顿了顿，眼角余光划过他们十指紧扣的手，又不动声色地转过去。

“你们先进去吧，我还有事。” 他想从烟盒拿支烟，发现盒子已经空了。

辛乐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高大瘦长又沉默，和这个黑夜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很快她就分不清他在哪里了。

“看什么呢？快进去。”宋时与催她，边走边说，“你们家里人不知道你回来，怎么都没个人出来？”

辛乐神情微滞，好在夜色浓重，别人看不清楚。

她早就看到自己的几个姑姑在门口往这边张望，一个个都应该见到她了，还有其他人在交头接耳，不确定她是不是辛乐。

再往前走几步，辛乐终于听明白了低低的抽泣声来自跪在蒲团上的妈妈周梅，她的眼角溢出几滴泪，抬头时便撞进辛见萍的眼里。辛见萍五十多岁，脸上褶皱丰盛，五官和辛见山很相似，此时吊着一双眼看辛乐，要笑不笑地哼了声，“哟，大学生回来了啊。”

连说话的阴阳怪气都和辛见山像。

辛乐抿了抿唇，没管脸上的眼泪，干巴巴地叫了声二姑。

这一声引得大家都聚集过来，辛乐差点应接不暇，宋时与忙帮她撑开人群，大家看宋时与的目光就更加意味深长了。

“这谁啊？辛乐？”

“应该是男朋友吧。”

“该不会是老公吧。”

……

很多人七嘴八舌，辛乐没来得及理，只是穿过人群往周梅那里去，周梅不可能不知道她回来了，连眼神都没往这边看。

“妈。”辛乐跪在水泥地上，大颗泪花砸出来，声音哽咽。

周梅捏着垂到身边的白布，半天没抬眼，还是她身后的辛见美推了她一下。辛见美是大姑，辛家排行老大。

她打了两声哈哈，“乐乐回来了，你妈这几天太累……”

“我知道。”辛乐也没想周梅这一下能理她，毕竟她七年不回家，周梅早就没当她是女儿了吧。

她出去读书的前夜，周梅来劝她。

“乐乐，你一个女孩子，以后终归要嫁人，读书读到哪天呢？不如早点结婚，你爸爸的意思是只要你不走，安心在家里干活，等你弟弟长大，以后竹编厂还是可以给你一部分的……”

辛乐觉得不可思议，就因为她是女儿，他们居然觉得小小的竹编厂要是留给她是施舍。

“我不稀罕。”她赌气拒绝。

周梅恨铁不成钢，脸色不好地指着她说气话：“你怎么这么冥顽不灵，非得去读这个书？外面世界就那么好？家里配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