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第105章
” 皇帝一掌重重地拍在了茶几上,直拍得茶杯震动了两下,茶水溢出,连衣袍都被茶水溅湿,可皇帝浑然不觉。 “他是真以为朕不敢杀了他。”皇帝满面狰狞之色,眸底闪过浓浓;杀伐之气。 皇帝敢吗?梁铮半垂着头,暗暗地长叹了一口气,心口似是压着一块巨石,默默地心道,这要是一年前,皇帝;确敢。 一年前,皇帝最是意气风发,龙体也尚可,朝堂上下虽偶有些唇枪舌剑;争论,但朝政大局稳稳地掌控在皇帝手中。 彼时谢家还在,守着北境,西北有顾家,西南有华阳大长公主,四海太平,大景一片蒸蒸日上;景象。 而顾世子那会儿在朝中、民间只有赫赫凶名,威望未显。 要是皇帝那个时候打算除了顾世子,十有八九能成。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像是谢家满门枉死在了皇帝手上一样。 但是现在—— 皇帝不敢了。 梁铮动作利索地收拾了那杯溢出茶水;茶杯,重新给皇帝上了茶,飞快地瞥了眼皇帝如枯枝般;手背,那根根青色;血脉几乎要从皮肤下暴出,手指颤抖不已。 如今;皇帝早就虚弱不堪,精力不济,不仅握不牢一把剑,甚至连朝政都左右不过来了。 臣强则君弱,君弱则臣强。 顾世子这些日子来,步步逼近,先是拿捏着幽州不肯放手,再又明晃晃地插手六部事宜,在皇帝;眼皮底下夺权。 而皇帝明显力不从心,压制不住了。 顾世子有幽州、北境和西北在手,三地连成一片,宛如一把刀子架在皇帝;脖颈上。 任谁都看得出来,皇帝若是敢下旨杀顾非池,顾非池……不,卫国公府就敢反,还可以打着“昏君无道”或者“清君侧”;大义,也算是师出有名了。 连华阳大长公主与谢家旧部怕是都会义无反顾地站在顾非池这边。 梁铮心如明镜,但嘴上却小心翼翼地说着一些哄着皇帝;话:“皇上,您还是要先养好龙体,其它;都是其次……” 他说得越多,心里越是发凉,没什么底气。 连自己这个阉人都看得透,皇帝怎么会看不出来,不过是…… 无能狂怒。 当这四个字浮现心头时,梁铮自己都吓了一跳,周身剧烈地一颤,不敢再往下想了。 “梁铮。”皇帝突地出声打断了他,声音冷得似要掉出冰渣子来。 “……”梁铮微微抬起眼皮,呆愣地看着皇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皇帝;唇角泛起一个阴冷至极;笑:“刚刚顾非池跟你说了什么?” 梁铮双眸微张,立刻明白皇帝在疑心什么了,答道:“顾世子只是问奴婢无碍否……” 可当这句说出口时,梁铮自己都觉得奇怪,心里咯噔一下:这满朝文武谁人不知顾非池一贯目中无人,他又怎么会关心一个阉人。 “是吗?”皇帝自然不信,睁着浑浊;眼眸,眸中似要喷出熊熊;烈火来,“是不是连你也想换个新;主子了?!” “你又对他说了什么?” “说朕;眼神不好了,目不能视字了?” “说朕吐血了?” “你……是不是要换一个新主子了?!” 皇帝满口;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浑身上下不住地颤抖着,话中之语像是一道道冰棱般,带着刺骨;寒意。 梁铮心口发紧,连忙道:“皇上息怒,奴婢一心效忠皇上,绝无二心!” 他这一解释,皇帝反而更怒,心头疑云重重,整个颅都在抽痛不已,眼前更是一阵阵发黑,黑暗似乎要将他整个人笼罩起来。 “滚出去。” 皇帝低吼了一声,心口似有火山瞬间爆发,顺手拿起茶几上;杯子就往梁铮头上砸去…… 那杯滚茶几乎擦着梁铮;脸飞过,重重地砸在了后方;墙壁上,“砰”;一声,瓷杯砸得四分五裂,滚烫;茶水与碎瓷乱溅。 梁铮低着头,赶紧退了出去。 他对守在外头;一个面目清秀;小内侍道:“你进去服侍……记得把地上收拾一下。” 小内侍咽了咽口水,“梁公公,您脸上;伤……” 他指了指梁铮;左脸,耳下赫然一道寸长;血痕,是方才被碎瓷片划伤;。 “无事。”梁铮以手背在左耳下擦了一下,“我去找观主拿药包扎一下就行。” 顿了顿,他又温声提点了一句:“大川,你小心服侍着,皇上现在心情不甚爽快。” “是,小人明白了。”名叫“大川”;小内侍提心吊胆地应着是,口中发干发涩,心脏更是狂跳不止。 皇帝这哪是“不甚爽快”,根本就是喜怒无常,光这两天,御书房里就被杖毙;内侍宫女就有七八个了。 从前近身服侍是人人求而不得;好差事,如今那等于是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 茶室内又响起一阵激烈;碎瓷声。 大川胆战心惊地进去了,而梁铮摸出一块帕子,捂在刺痛;左脸上。 他不是蠢人,蠢人是爬不到如今这个位置;。 此刻回想起来,再细品一番,就意识到了:刚才顾世子是特意与他说那句话;。 为什么…… 只是为了看他被皇帝迁怒,想让他被皇帝怀疑? 不。梁铮摇了摇头。 如果仅仅是为了安插人进乾清宫,取他而代之,顾非池就不止是说那句话了。 以皇帝如今暴虐无常;脾气,顾世子若是想,可以有各种法子让皇帝怀疑自己,把自己给杖毙了。 梁铮一动不动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目光慢慢地看向了三清殿方向。 方才,看顾世子与萧二姑娘走;方向,他们似乎是要去三清殿? 梁铮低垂;眼眸中翻涌起异常复杂;情绪,斟酌,犹豫,思量,疲惫……可眼底;最深处又藏着一丝微光。 梁铮终于迈出了步伐,用帕子捂着面颊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