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了拂衣去
子,一边朗声叫道:‘江湖上人人都说,吴谓、聂兴怀、叶长青、程之遥、孟修竹、凛冬皆是侠肝义胆的绝顶高手,可在老子眼里,说不定……哈哈!如今老子屈尊,跟他们合称一句河洛七豪,总不为过吧?’——也不知道他是说给谁听的。从来到去,自始至终没跟西岭派的人搭过一句话,好像眼里全没他们这些人似的。
“他依年岁大小所点的这六位,都是当年武林大派中已成名的年轻高手,可当时他们几人还没被大家关联在一起。后来这件事传出去,江湖上众人尽皆赞叹,‘河洛七豪’的美称,从此而闻名天下。”
“当年这几人呢,年纪最小的孟修竹和凛冬,呃我想想……应该是十七岁。最大的吴谓,二十四岁。这不知名号的汉子,应该也差不多在这之间,总之,我觉得越不过去二十六七岁罢。”
众护卫听得痴了,有的托着腮,眼睛都直了,有的拿着咬了一半的点心忘了继续吃,一时都没人出声。孙一鸣接着他的话道:“不错,后来这事确实是那晚被救的青城山道士传扬出去的,要是只有西岭派自己人,况老儿哪有脸面对外说起,是一个不知名的青年挽回了他们全派的事?”那姓曾的又补道:“孙大哥说的极是。后来剩下的大家伙儿,因吊桥断了,进无可进,退又没了气力,只好顶着暴雨,一同待到天亮。我留下来,却是为了去看看那青年留在崖边当定桩的那把刀,想着能不能从中辨出些关于他身份的线索。
“其实半夜雨就停了,我混在众人堆里迷迷糊糊地盹了半宿后,起身来到崖边,却见西岭派有人已经摩拳擦掌,在试着拔刀了,却没弟子拔得出来。我凑近一看,见只是把结实一点的普通砍刀,寻常铁匠铺师傅辛苦十天半月便能打出来的,不想那汉子用腿脚勾住吊桥之时的下力一插,竟然能深入地面多半尺,牢牢地固定在硬土里,可算把吊桥上这帮人,从阎王爷手里给扯了回来。
“我回想起他讲的虽是官话,但是有些话儿的川腔很地道,尤其是刚奔出来砍头骂人的时候,身上一股子掩不住的川蜀匪帮的做派。其实那晚在场的人,当时要么就是在哭爹喊娘,要么就是在咬牙拼命,有谁能记得那些细节?他说他是河洛七豪,旁人自然以为他是中原人氏了。我么,大概是在场唯一一个看戏的局外人,所以观察得格外仔细些。”
孟修竹自然知道西岭派路陷天狼教重围,神秘人从天而降、留下一个名号后扬长而去这段往事,不过第一次从亲历者的口中听来,别是一番滋味。一边默默回想生平听闻过的活跃于川蜀地带的武林人士,却没有能和这人对得上号的,一边暗暗思忖,这姓曾的管天狼教教主李汉霄叫“西北边儿的那位”、“那边的人”,颇有敬而远之、不敢直呼之意,那么他们自己是属于哪一帮势力?姓曾的这家伙当年暗中跟随西岭派,怀的又是什么机心?
只听那姓曾的接着说道:“至此,又是一个以一敌多而大获全胜的大雨夜。我瞧着那位爷的狠劲儿,绝不在咱们船上的孟修竹之下。”这时又有一个汉子嚷道:“孟修竹的事,我也略闻一二。可是码头她的表现,这河洛七豪的名号,未免……”言下颇有失望轻视之意。
那姓曾的笑啐道:“没见识的东西!你别看她一副清清淡淡的姑娘模样,当年可是连少爷都钦点一等一的狠角儿。这么说吧,她同门大师兄吴谓,河洛七豪之首,十五岁才上太行山学艺,她呢,十三岁就孤身下江湖——许多武林世家的小姐刚刚拿起铁剑的年纪。”
孙一鸣也冷笑道:“你们不会真以为几把破刀、几个船工就能困住孟修竹吧?我敢打包票,她对她自己能下的狠手,绝不比对其他人弱一分。在码头的时候,温叔使诈诱她靠近,褚大成他们那个剑阵,一般人是插翅难逃,但她若铁了心真想突围,完全可以拼着小腹受伤脱身,只不过在她看来,当时的境况没必要罢了。你没见她上船以来,温叔其实客气得很吗?”
顿了一顿,按着身旁左右人的肩膀,将众人的头凑近来,压低声音道:“我跟你们说,碰上这种敢主动奔到绝路上,偏还能劈出条道儿来的主儿,想要从他们手里挣命,只有一个法子——就当你脑袋已经没了,然后做到比他们更豁得出去。其他说什么都不好使。”
孟修竹听他们又讲到自己身上,便退出船舱,回到甲板。众护卫吃着点心,忽然听到她冷冷的声音:“既然喜欢背后道人长短,就该有不被听见的本事。”
这一句话清晰无比地在众人耳边响起,仿佛伸手即可触摸到说话的人,护卫们环顾四周,却哪有孟修竹的影子?有人立即奔出船舱,见她正抱膝坐在船头,和舵工闲谈,船上水手正好好地做着自己的活计,神色一如平常,这才知道她这“千里传音”只是说给自己众人听的。
这时有人说道:“人家来到咱们这船舱中,待了好一会儿才走,这么长时间竟没一人发觉,要是她突然发难,大伙儿又待如何?”众护卫倒吸了一口气,一时无人说话,惊佩之意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