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羹（1）

正七品的司膳，光月俸就有十贯，更不论其他的一些绢布瓜果之类的份例，但宫中上至妃嫔，下至普通宫人，人人都要讲究个排场，各色人情往来，又妃嫔们做生日等场合，女官们需得凑个份子钱孝敬，种种琐事下来，两人是真没存下来什么钱，更何况两人升做女官也不过才两三年而已。

江荠作为司膳，偶尔去给娘娘们报菜名，时不时地还能拿个赏，而张琬更惨，尚宫局是辅佐皇后处置宫务的地方，没哪个敢越过圣人娘娘去赏她。

两人在宫中混了多年，加起来才攒了二百多两银子，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江荠入宫时已有十三岁，母亲早开始教导她中馈之事，她记得她家当时住的两进院落，是一千三百多贯，就这还是在外城，地段称不上太好的地方，每每大朝会，阿爷都得提前一个时辰出门，才不至于被堵在路上。

二百多贯，别说买房，就只论吃喝赁房，也只能供二人花费一年多罢了。

“住在观里也不是一个长久之事，我们还是得赁个房子。”江荠完全不敢提买房之事。

王婉入宫时还小，禁中又隔绝内外，她也不是司职买卖的女官，对这些物价完全不懂，她把自己的全部银钱往江荠那边一推，说：“操持家事我是不成的，一切都仰仗阿姐了。”

“真真是个惫懒货。”江荠又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简直如一团软玉，“我这边的银钱熬过最初半年是尽够的，你的钱你自个拿着，你也该管管自家的钱财，总有用得着的一日。”江荠早把她当做亲生姊妹，当长姐的又怎么会要妹妹的钱。

“那我先收着，阿姐要是钱不够了，尽管问我要。”张琬也不争辩，反正钱放谁那都是一样。

“我自然不会与你客气。”江荠莞尔一笑，“要赁个好房子，我们的钱可能撑不了太久，入宫这么些年，我也对这些事务不熟了，还是得找个经纪仔细打听打听。”

听到银钱可能不够，张琬眉头蹙了蹙，说：“阿姐在宫中时就说出来后要开家食肆，以你的手艺，必能成事，可惜我蠢笨，除了写写画画，再做不了其他事。”一想到可能会成为拖油瓶，向来心高气傲的张琬如何能忍受。

看着张琬满脸的苦恼，江荠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好一会，才说：“阿张可是空有宝山而不自知。”

张琬被笑得莫名，待到江荠仔细解释一番，她才知道缘由。

原来因太|祖他老人家当初也不过是个边关大将，是被手下人捧上皇位的，得位后向来对武事忌讳得很，文官越来越受重用，大梁朝立国几十年，文气愈盛，好的笔墨时常受人追捧，一册五经的手抄本，往往能卖到十几贯，若抄书人是什么书法名家，几十上百贯也不足为奇。

而张琬家学渊源，三岁习书，笔墨精通，是满宫里都数得上的，就这样一个文化型人才，在大梁朝，还怕吃不上饭吗！

所以，当初张琬因为某些缘故临时决定要出宫，江荠也丝毫不像其他人担心，因为她完全能养得活自己。

张琬的心事尽去，又开始担心江荠，“那阿姐想好做什么吃食吗？”她倒不是不想赚钱养江荠，只不过两人都知彼此的性情，不是那等愿意依靠他人的人。

江荠双眼一弯，笑着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张琬顺着她的目光朝外面看去，庭院中，一颗栗子树，树冠如盖，满树的栗子像是一个个可爱的绿绒球。

“煼栗！”张琬眼睛一亮，刚刚买的那袋栗子，她可没吃够，她相信以阿姐的手艺，自然比那李和儿更好。

江荠双手一摊，无奈说：“我可抡不动那大铲子。”

“我要做的是羊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