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丝西饼(1)
曹姑倒也没有继续教训她们的念头,带着女使便往厨房走去,一边吩咐道:“观主近来胃口不佳,你还需得想点新奇的吃食,好歹让贵主多用一些。”
“可我和姑姑的手艺,观主都是用惯了的,怕是观主尝不出新意来。”女使声音诺诺。
江荠听着两人故意放大声音的一唱一和,闻弦知意,拍拍张琬的手,然后赶上前去,脸上带着笑问:“我之前就是在尚食做事,虽可能比不上姑姑跟姐姐的手艺,但要说新奇的吃食,我倒是会几样,不如让我试试,也算是我对贵人的孝心。”
她又眼神真挚地望向曹姑:“要是能借此机会替您分分忧,也能让我们姐妹稍稍报答您的收留之情。”
曹姑听着这话,眉头下意识皱了一下,斥道:“收留你们的是观主,要谢也该谢她,我这个奴婢可担不起。”
曹姑言辞虽严厉,但却没反对江荠跟着。江荠垂下眼,知道自己说到了曹姑心里,对她心口不一的模样倒也没什么惊奇,毕竟也是从宫里出来的人,嘴里跟心里的哪能都一样呢。
江荠跟随两人进了厨房,东西仍旧是昨日的那些东西,江荠猜测观中之人也并不是每天都出去采买,毕竟是“自囚”,到底不能同当年得势那般招摇。既然曹姑也没说能采买新鲜菜,江荠便知道只能拿现有之物做文章。
“观主这几日都吃得少,你可有什么法子,做出既新颖,又能饱腹的吃食。”曹姑脸上的担忧真真切切。
迟疑了一会,曹姑才又开口:“你昨日进上的羊羹,观主都用完了,还夸了你有巧思。”
江荠脸上立马露出“十分荣幸”的表情,但却没说更谄媚的话,而是征询二人的意见:“既然观主看得上那道羊羹,不如今日我们仍旧从食物的外形上下功夫,做得小巧可爱,观主兴许慢慢的也就吃完了,您们看如何?”
曹姑与女使对视一眼,都对江荠这个提议没有异议。观中人事不多,曹姑本就兼管着膳食,而女使则是她认的干亲,专职负责观主的餐食。这几日观主饮食不佳,可愁坏了两人,如今有人拿主意,且观主昨日的确吃完了她进献的点心,这会再听从江荠的安排,两人倒没什么太大的心理障碍。
江荠看着墙脚摆着的一排陶瓮,心里瞬间有了主意。
“劳烦姐姐仍旧按往常做吃食,我再另加一道‘肉丝西饼’。”
曹姑听这名字便皱了眉:“这等粗陋食物,怎可进献给观主!”
反而那位女使面上松快了一丝,想来也是觉得,若江荠真做出什么新奇吃食,又和了观主的脾胃,她这个负责膳食的女使可就大大被落了面子。如今见江荠不像个真有本事的,昨日的那道点心也许只是撞了大运,恰好入了观主的眼。
被曹姑反驳,江荠脸上仍旧带着笑意,“当然只有金炊玉馔才配得上观主的身份,您放心,我只取鹿肉、狍子肉,羊肉这些做馅,不敢同市井一样拿豚肉来充数。”
“观主什么没见识过,您想想,也许名字粗陋一些,反而能引起她一丝好奇,多用一些。”江荠说话节奏徐徐,很容易便让人信服,曹姑二人不自觉便点了头。
江荠看着心中一哂,要说肉丝西饼,还真得豚肉做来才好吃呢!
只是人都会被分为三六九等,肉自然也有贵贱。除却珍禽走兽,肉中以牛羊为尊,但牛毕竟关乎稼穑,自然不可以滥杀,所以大梁人便以羊肉为最上品,而猪一般都养在污秽之地,猪肉也有一股腥臊味,由此一般有点财力的人家都不喜食猪肉。
在家中还没出变故时,如猪肉这种东西是绝不可能上得了江家餐桌的,只是作为宫廷女奴,馋肉馋得紧了,猪肉又怎么吃不得,至于其中的腥臊味,刚开始的确忍着恶心吃了几次,但江荠毕竟于膳食一道上颇有天赋,还是被她想出了法子,用几种大料配合炖煮,便掩盖了其中的异味。后来,她又从相熟的小黄门口中得知家乡秘方,趁小猪未长成之时便将其阉割,那么长大后的肉肥糯可口,且没有半丝异味。她将此法记在心中,只待出宫之后找家农户合作,试一试这种养猪法子。
江荠脑中念头转动,手中动作也没停下,利索地从几个陶瓮中取出各种槽肉。从女使的表情上来看,这槽肉应该就是她做的,江荠看了她一眼,说:“姐姐这肉槽得好,香味色泽都出来了,比宫中的大膳房也差不到哪去呢。”
“大膳房的王太监最会做槽肉,我曾有幸得他老人家指点过几句,要姐姐不嫌弃,我便写下那槽肉方子,您闲来也可互相印证一下。”
江荠这话说得俏皮,不过是一个卤肉方子,到她口中倒像是什么秘药珍方,听得厨房中的另外两人都绷不住脸,也露出了笑意。
女使心中想要,但又怕曹姑拒绝,便殷切朝曹姑看了又看。
曹姑又瞪了她一眼,才说:“我这女儿嘴笨得很,只在做菜上头有几分本事,平日里也最爱这些,你算是抓到她的心尖尖了。”这样便算是答应了,承了江荠的这份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