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柳绰沉默了,大魏文武分明,柳家是将门,国子监贡院礼部都由上官家那些世家把持,此事她倒是可以利用言官争取,但重新获得进士考资格的可能性终究不大。齐泽林是清醒人,她知道利用此事做为筹码很难,于是只能将话题重新绕回去。
“所以其实你一直都知道他不是意外溺亡?”
“他一沾酒水身上就会起红疹,所以平生从不喝酒,酒醉溺亡,呵。”
“你们是至交,他又曾救过你的性命,他这样枉死,你就从来没有想过要替他讨回一个公道吗?”
“公道?”齐泽林看着柳绰,讥讽地笑了一下,“公道本该是你们这些身处高位者维持的,怎么如今反倒要由我们来讨,这话你听听,不可笑吗?”
柳绰少见地哑然了一会儿,她知道齐泽林说得没有错,君子在上则息万物之嚣,予万民以公道本该是上位者的责任,然而理是这个理,但若公道二字如此容易寻,她祖父又为何会困死沙场,宠妃又为何能凌驾皇后之上?
“你说的没错,所以今日我来,就是想给你一个替你友或者说你恩人讨回公道的机会,我知道礼部当年并没有收走全部遗物。”
齐泽林对上柳绰笃定的眼神,微微一愣。进士考结束当夜,他和林平之私下小聚,二人秉烛夜谈,期间谈文弄墨,大聊抱负——当然,说的主要是他,林平之大部分时间都是带着笑安静地听着。第二日不出意料起晚了,为了赶时间不至于迟到,林平之赴关宴之前并没有回住所,所以他进士考结束带出来的东西便先寄放在齐泽林住处。
当年林平之的死因一传出来他就已经想到了不对,出手如此缜密蓄意杀人的可能性很大,但林平之这种不怎么吭声没什么存在感的老好人能得罪什么人呢?他便想去林平之家里问问情况。结果没有想到,只见到了一处坍塌烧毁的祖宅和一老两小三具焦尸。
这些年他也曾暗地里调查过,但地微无权,实在难有进展,直到......有人给他送来了当年进士考中上官泓的试卷。
前半部分竟然和林平之当年考场所写的一模一样。
林平之当日在考试中不慎打翻砚台弄脏了宣纸,交上去的那份其实是重新抄撰的,而被墨水弄脏的那份初稿便和其他杂物一起留在了他这里。
看到这些,齐泽林怎能不知道林平之一家老小为何而死!
他起身回到屋里,从一个珍而重之的木盒中拿出了那份被墨汁盖了一半的进士卷,“你来找我是想要这个?”
进士考的宣纸由官营局令特制,用的都是罗纹宣,还在宣纸边缘压制了能用手摸出的凸起的年份。
谁知柳绰却摇了摇头,“你应该很清楚,这东西确实是一个较为重要的物证,但仅凭此物,做不了什么。”
宣纸上的年份只能证明这是当年提供给进士考的宣纸,至于字迹,天下之大多少能模仿他人字迹的能人异士,就拿这么一个语焉不详的东西,别说是扳倒一个一品大臣,就是攀扯,都会有数不尽的人过来挡罪,根本不可能闹到皇帝面前。
齐泽林懂了,他勾起一抹讥嘲,“所以你是想利用我的声名以及和他的关系,敲登闻鼓,将诉状直接递到御前,越激烈越好,最好血溅朝堂,造成一个物议沸腾的局面,逼得今上不得不下令彻查?”
“不,”血溅朝堂当然足够轰动,也足够引起争议,当年燕辉就是利用这点让上官榷焦头烂额了一段时间,但这一世不同的是她有王霭这步棋,所以无需用一条命来制造一个惨烈的开局,“我需要的只是一个能替我将此事顺理成章地闹到今上面前、闹到大众面前、逼迫今上不得不松口调查的契机。”
如今时局稳定,上官榷不会在这种时候对王霭动手,而王霭跟了上官榷这么多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虽然上官泓之事让他恨得牙痒,但真反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她需要将局势搅乱,逼得上官榷对王霭出手。
进士考事关天下文人仕途公平,此事一出都不需要她推波助润,天下文人清流自会群起愤然,逼迫朝堂彻查给个说法。而私换进士卷之事复杂,也有一些年月,查起来不会一天两天就结束。
上官榷身负案子,皇帝这时候还将巡防权交给他难免惹人议论,所以徼循京师改制之事就算继续,兵权也轮不到上官榷了。
“党争,呵,”齐泽林讽刺地笑了一声,“我们这种小人物果然只是你们这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们的玩物啊。”
柳绰默然不语。
齐泽林:“我若配合你,能替平之讨回他应有的公道吗?”
上一世齐泽林血溅朝堂,虽然打击了上官榷,但林平之的事却是不了了之。因为事情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而最初那颗雪子的公道却早随着他最后一位好友的死亡而被人遗忘。
“我可以答应你,无论此次成败,只要柳家还能在朝堂上说得上话,我就会尽力帮你替他讨回公道。你进士考的资格虽然很难再有,但我可以托人替你举荐入